待行至大街,徐恪忙问:“师哥,你说无花想杀我?”
李义看了看四周车水马龙之象,摇了摇头,却叹道:
“她朝你走来时,眼神中好似暗藏杀机,不过,后来她看你的眼神,又仿佛皆是爱慕欢喜之情。咳!……我也不知,她究竟是爱你还是恨你,到底是想杀你,还是……就为了来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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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恪挠了挠自己的前额,窘道:“师哥,哪有你说的这么玄乎?莫不是你看错了吧?”
李义却盯着徐恪双眼,仿佛要从徐恪的眸中找寻到答案,他问道:“师弟,你仔细想想,在你所认识的女子中,是不是有这样一个人,她对你既爱又恨,想要杀你又舍不得?”
“这……”徐恪挠着自己额头,想了半天,却还是想不起自己二十一年的人生中,有遇见过这样一位女子。
“没有哎!师哥。”
“真的没有么?”
“真没有!”
“你再仔细想想,小时候见过的也算!”
“小时候,我从小就被人欺负,十岁就没了父母,身边认识的女孩,也就是瞎子胡同的香梅了……”
“香梅?香梅是哪个?”
“香梅么,他是瞎子胡同卖烧饼的王大爷家的女儿。她……她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知怎的,两人忽然就说到了徐恪年幼时认识的女孩王香梅,而一想起香梅的惨死以及她生前待自己的种种好,徐恪心下顿感一阵难受。
李义却仍是想刨根问底,“你说香梅已经死了?她是怎么死的?”
“师哥,香梅早已不在人世,无花也不可能是香梅!”
“无病,师哥想知道,香梅到底是怎么死的?”
徐恪原本不愿多说他心头这件过往伤心之事,然禁不住李义几番相问,只得徐徐说道:
“香梅么,她……比我大两岁,住在杭州城里的瞎子胡同,跟他父亲一起相依为命。后来,杭州府的一位员外看上了香梅,将她强抢入府中充作小妾。她父亲气不过,就到知府衙门前击鼓鸣冤,结果,那狗官洪文堂不分青红皂白,就将王大爷双腿打断,扔出了知府大堂。王大爷被人抬回了家后,心里又气又痛,当天晚上就断了气。后来……香梅不知怎地,也知道了她父亲离世的消息,于是就投了井……”
李义却不理会徐恪脸上悲伤的神情,径直问道:“无病,王香梅投井自尽的经过,是你亲眼所见么?还是你见过香梅的尸体?”
“这个……我自然是听人说的,香梅的尸体我没见过,只是,这件事几乎全杭州城都知道,我想断不会有错!师哥……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吧……”李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无病,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位无花姑娘,兴许就是你小时候伴在你身边的那位香梅!”
“啥?!”徐恪瞪大了眼珠,惊异道:“你是说,无花是鬼?”
之前李义说这家天音乐坊里的女子都非人类,尽是妖魔所化,此时徐恪自然而然就将无花也想象成了一个女鬼。
“无花不是鬼,她身上无半分鬼气,也无丝毫妖气,她是完完整整的一个人。”李义道。
“那你怎说无花就是香梅,香梅早就不在人世了呀!”
“世上事均无绝对!你既没见香梅跳井,也没见着她尸体,因何就能断定,香梅早就死了呢?”
“可是……可是……”徐恪连连挠着自己的额头,心中仍是不敢相信师兄李义之所言,他想了一想,又道:
“师哥,退后一万步讲,就算如你所言,无花就是香梅,可香梅为何要恨我杀我呢?”
李义手指着徐恪,笑道:“无病,你承认香梅对你又是欢喜又是爱慕啦?”
“师哥,别打岔,接着刚刚的说!”
“香梅为何要恨你杀你?你想想,那时候你在杭州……我听说,你是在什么分水堂的……对吧?”
“我在杭州分水堂二堂主方树虎手下打杂。”
“对,那你大小也是个分水堂的头目。我听说分水堂在杭州府颇有势力,与官府也常有往来,你既然是分水堂的头目,又是二堂主的亲随,那王香梅对你这么好,你怎忍心看着她被一个员外给抢走,连她父亲被知府打断了腿,回家又咽了气,你都不闻不问……”
“原来是这样……师哥说的有理……”被李义这么一说,徐恪心底的那根琴弦不禁触动,所有以往的时光便如流水一般在眼前流淌,往事历历在目,何尝有一日相忘?
两人顺着定汾河的方向一路往北而行,徐恪默默地看着河水流淌,思绪不禁飘到了许久之前的那段时光……
他十岁失了父母,十一岁乞讨来到杭州,有一天躺在瞎子胡同的一处角落中,饿得已经气息奄奄,恰巧一个女孩走过,不忍见他如此受苦,于是将手中的一个温热烧饼随手送给了他。于那位女孩而言,这不过是她爹爹刚刚做好交与她的点心,而于他而言,这一张烧饼实不啻为救命之物。
这以后,徐恪就在杭州城里居住了下来,而那位女孩也会时时来看他,并带些生活之物赠与他。其实,那位女孩的家境也异常贫苦,她自小就没有母亲,跟着爹爹一起相依为命,一家人的生存全靠爹爹每日卖烧饼所得,饶是如此,那位女孩每日里也都要周 济徐恪几个烧饼。
那位女孩,姓王,名香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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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徐恪投靠入分水堂中,做了二堂主方树虎手下的一位亲随,日子也就渐渐过得好了一些。
再后来,徐恪与香梅都已长大,在他十六岁那年,有一晚,王大爷与他一道喝酒,趁着半分醉意,提出想把徐恪招赘为婿,从此三个人生活在一起。可是,徐恪却默然长时,对这件事并未答应。他倒不是在乎入赘,他在乎的,是自己身无长物、一文不名、一无所成,若让香梅从此跟着自己吃苦,岂非害了香梅?
这之后,王大爷又有意无意跟徐恪提了数次,后来连入赘的名分都不要,只要徐恪点头,他就将女儿许给徐恪,然而,每一次王大爷跟徐恪讲起香梅的婚事,徐恪要么就是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就是默然以对……
有道是“男子十六而娶,女子十四可嫁”。眼看着香梅的年纪已越来越大,王大爷怎能不愁虑心焦?他见徐恪始终不肯答应,还以为徐恪是看不上自家女儿。于是,王大爷就四处托人说话,想把香梅许给一个可靠人家。
香梅心性温慧柔婉,生得清丽可人,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一位美人。她还做得一手好菜,又会各种女工,勤俭贤惠之名,附近无人不知。闻听王大爷有意嫁女,四周的殷实人家纷纷派来了媒人,可尽管媒人们踏破了王家的门槛,香梅依旧无动于衷,她谁都不肯嫁,只想伺候父亲终老。从没有吵过架的父女两,为这事,却没少斗嘴……
终于,在香梅二十岁那一年,王大爷不顾女儿反对,硬是将香梅许配给了杭州城里杨员外家的二公子。那杨员外是整个杭州府数一数二的大户,家中资产几辈子都用不完,且他家的大公子还在杭州府衙里做事。徐恪听闻香梅有了这么好的一个归宿,自是打心里为她感到欣喜。
接亲那一天,大红花轿都已到了王家门口,整个瞎子胡同都是吹吹打打之声,可是,香梅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出门,王大爷急得差点就要下跪,香梅还是不肯……
无奈之下,王大爷不惜得罪杨家,只得悔婚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