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郎君白皙修长的指骨,温柔插进温月一头茂密乌发的时候,他隐隐感到不对劲。
怎么有种被小姑娘哄骗了当梳洗丫鬟的感觉……
容山隐面色铁青。
温月浑然不知。
她舒适地盘腿,席地而坐。手肘抵在膝盖,双手捧脸。温月一无所知,倒是十足惬意,心安理得地享受门主的照顾。
温月原本做好了即使被容山隐扯疼头发也绝不呼喊的准备,免得别人悉心帮她梳发,她还要一惊一乍,让人难堪。然而她低估了容山隐的耐心与细腻,明明她感受到硬朗的指骨在她脑后轻蹭,一缕一缕分发,却不觉一丝一毫的疼痛。
小主,
温月好奇地转头,竟发现容山隐已经把那些缠绕在乌发间的丝绦,一点点择下来了。
他小心谨慎,甚至没弄断她一根头发。
温月翘起唇角:“门主,你知道吗?你给我的感觉,和其他人很不一样。”
容山隐一心梳发,有点心不在焉:“嗯?”
“你身上很有那种爹爹的慈祥。”
说完,容山隐的手腕一颤。他似乎深吸了口气,叹道:“……我今年,差不离二十五六岁,年纪算不上大。”
温月呆若木鸡:“啊?我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容山隐欲言又止,一言难尽:“兴许是我看起来太稳重成熟,由此才引起你的误会。”
“哈哈,那山君可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容山隐沉默。
温月真的不知道他是兄长吗?不然她为什么总阴阳怪气他呢。
“再说话干扰我,头发就要梳歪了。”
温月只是单纯的没文化,她见好就收:“不讲了不讲了。”
约莫一刻钟后,容山隐把梳子还给温月。
温月摸出一面小铜镜,不甚清晰的镜面照出她那玲珑的发髻,发丝服帖地被绾成小髻,靠近耳尖的地方,梨花妆点,小巧玲珑。
容山隐手艺很好,将她打扮得很俏丽。
温月甜甜地道了一声谢:“山君,你的手艺真好!”
容山隐愧不敢受,只温文地说:“你喜欢就好。”
“那我下次还能找你梳发吗?”
容山隐想到小时候两人居于十八堂,都是他亲手帮妹妹梳发的。
他这算不算圆了儿时的梦?
容山隐缄默了好一会儿,说:“可以。”
“山君,你真是个好人。那我们走吧!”
温月满意地戴上防风的面巾,再次爬上马背,催促容山隐一同前行。
两匹健马并驾齐驱,直往原野深处跑,沿途留下阵阵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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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州位处于西域,与大嵩国相连的边境有许多部族,譬如高昌、龟兹、于阗等,这些部族离中原近,衣饰有些像大嵩人,部族里,无论男女都是辫发垂坠,再点缀珍珠玛瑙,和瑟瑟珠,其实就是一种色泽艳丽的天珠,看上去富丽堂皇。
温月和容山隐赶了两天的路,一天跑六七个时辰,就算她受得住,马也要跑死了。
这里没有驿站换马,温月也不想丢下她的爱马芝麻,于是同意在东州外的小镇里休息一日。
他们在驿站里订了两间房。
温月牵珍珠进马厩,给它喂了几个汁水丰沛的甜果子,又从马奴那里买了上好的草料,供良驹休息。
温月两天没洗澡了,尘土沾了一身,像是在沙地里打滚过,她浑身都是汗,一抹领口还有盐星子。相比之下,容山隐倒是一如既往整洁,要不是他们同吃同住,温月时时刻刻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她都要怀疑容山隐是不是餐风饮露的仙人,用什么清身术就能让身上一尘不染了。
等到温月久违地泡进浴桶里,刚沾上水,大腿根就传来一阵阵涩涩的疼痛,温月倒吸了一口气。看来是骑马太久,连腿部都被磨损到破皮了。
温月想到方才容山隐送了她一盒药。
温月抬臂去拿,药膏清清凉凉,往腿上抹了一点,痛感减缓不少。
是门主为她准备的,门主人真好。
温月心里泛起融融的暖意。
这几天紧绷神经的困倦涌来,她一时不察,竟趴在浴桶边上睡着了。
待一觉睡醒,落日熔金,夕阳照进窗内,屋外响起络绎不绝的叫卖声,其中夹杂琵琶、铃鼓的丝竹管弦声,镇民们载歌载舞,像是在举办什么重要的节日庆礼。
温月换好衣裳,今晚不赶路,她取了一件团花锦翻领小袖胡服来穿。
梳发髻太难了,温月只简单梳了几根辫子,用金花橙色的发带束成高高的发尾,足下蹬一双鹿皮小靴,看着纤腰长腿,既神气又漂亮。
她想去瞧瞧热闹,特地邀容山隐同行。
然而,温月在屋外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
她拧起眉头,担心容山隐出事,只能伸手推门,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