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言并未反驳,只是道:“沼人犯境,并非习惯使然,而因五溪贫瘠,虽有山药、兽皮,却无粮草,沼人又不事生产,只知劫掠,这是祸根。仓禀实而知礼节,不是用礼仪去教化天下,而是教化之后,人人劳作,付出了才有回报,待到生活无忧,自然就有了礼仪,天下大治。”
仓禀实而知礼节,又是一句流传甚广的圣贤之语,调动起更多无形秩序,终将气运余波彻底驱散。
察觉到这一点,邱言暗自舒了口气,跟着心头生怒,针对的自是那暗算之人,若非他当机立断,只这一下就应了批命之语,要有飞来横祸。
“你说的这番话,是马阳教你的?”
这时候,上首传来了赵秉承的声音,这位蜀学大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的脸上浮现出惊奇之色:“马阳不是提倡史家那套么,事事都要与古人比对,认为万事复古,就能天下大治,怎么会有这般言论?”
听到这话,邱言起身朝赵秉承拱手为礼:“马老相国的史家之学,让晚生获益匪浅,若非眼界提升,如何能从书中领会到这个道理。”
“那就是说,这是你自己领悟出来的道理了?”赵秉承脸上的惊讶之色不减反增,眼中一亮,追问起来。
“老夫知你身家来历,曾在马阳身边学过两年,但并未拜师。你既能领悟出这样的道理,说明不是死读书,好!好!好!”
邱言眼皮子跳了跳,觉得赵秉承的转变未免突兀,自己只是说了几句,纵然立意新颖,却不至于让一个大儒这般兴奋。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另一方面,赵秉承连叫了三个好字,却令宋渊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本要斥责邱言一番,略加敲打,但赵秉承这么一夸赞,后面宋渊再想说些重话,显然就不合时宜了,不过,心头无名火却是消了。
赵秉承也意识到了这点,冲着宋渊笑了笑,道:“那沼人小王老夫也见过,桀骜不驯,但还算明白事理,正好今晚倩儿召开文会,不妨将那小王请来,让老夫来做个和事姥,一笑泯恩仇。”
“先生既然有此意,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却让这小子蒙混过去了。”宋渊指着邱言,话语中居然有一点长辈对着晚辈的味道,让邱言越发摸不透对方打算。
但他还未及深思,就被赵秉承一连串的问话打断了思路。
“你从马阳之说中得到的启发,那就说明对马阳的主张有不认同之处,不妨说出来,让老夫听听,兴许能给你些指点。”
赵秉承说话时,浑浊的老眼中露出迫切之意,浑身上下散发出兴奋的情绪波动。
见到这种情况,邱言哪里还猜不出缘由。
“敢情这老儒和老相国有学术之争,从我话里发现了一点端倪,这才出言相助,他说的好,不是夸我,而是觉得抓住了老相国的痛脚。”
想着想着,一老一少聊了起来,只是邱言一边说着,一边放开感知,隐蔽探查。
时间流逝,等邱言回到驿馆时,天色已晚。
不过,在他迈步走入驿馆之时,不远处的两名儒生却是瞪大了眼睛,脸上一副见鬼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