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
“小蘘。”他叫着她小名,比她说话还温柔,半晌又叫一句,慢慢说道:“你进庵里时,我在庵外求了几天几夜,这些年我也去过几次无情庵,你不肯见我,我就在庵外与你说话,这些年我想你了,也在纸上给你写信,这些书信我从不曾给你,只因这纸上的话也是我在庵外与你说的话,我在庵外多少回,说尽多少话,也不见你出来,为何这纸上的陈腔滥调反倒让你动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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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如别开脸,却不去答他这句话。
朱烨等了半晌,才叹了声,道:“舒月岚是春华楼妓女所生,他幼时在妓楼卖唱,母死后才被领回了凤翔山庄,这事你应当听说过。他当了凤翔庄主后,这妓楼被他买下了,谢明珠名倾两京,却是他春华楼的花魁,她陪不陪我喝酒也罢了,自陪她主子几杯酒,我有哪门子醋好吃的?”
善如回过脸有点惊讶,“那你和他斗什么酒?”
朱烨神色犹豫,似是不知该不该说,善如道:“王爷为难就别说了,我也不是吃你这醋。”
朱烨心头一颤,再不顾其它,道:“小蘘,六皇弟把手伸到江南来了,我是想避都避不开。”
善如自幼与皇家亲近,自知他母妃生前极受圣上宠爱,几个皇子中对这个四皇子也最是疼爱,他母妃死得早外戚凋零,那年她入了无情庵,圣上也将他放逐南京城,他在这里安享富贵,她在庵里却不知朝堂中事,不想他远离了朝堂,却还受忌于兄弟,只是这事与他斗酒有何相干?
朱烨知她不解,便道:“我在南京这几年,诸事不理,闲淡过日,却也听闻皇城里几个兄弟明争暗斗,朝堂时有纷争,我本无意卷入,前几日忽听……听得户部遣来了两个主事,明着查核南直的粮税,暗里却奉着六皇弟的差命,似要与凤翔山庄图谋什么。世上没有不透墙的风,六皇弟密遣使官来南京也不是第一遭了,他府上自有幕官差使,却拿朝廷命官谋私,我不知万事任风过,既知了,又岂能放任他与舒月岚勾结,背地里在这南京城中兴风作浪!”
善如也疑那位六皇子所谋不小,又知六殿为人狭量,西宫倚势阴刻,倒先担忧起来,言不由衷地道:“六殿下不是来招惹你,你又何苦招惹他!”
朱烨苦笑一下,“他与太子争权,与兄弟争宠,如此所为,焉知与我无涉?若睁眼不管,只恐临难时尚不知何由来!我无心腹谋算,这事捕风捉影又无凭据,只好胡乱使这么一个计策。果然那俩部官来了南京,不拜我这个王爷,也不曾去见天弈,南京部院府道一个都不曾会,径直奔凤翔山庄去了。昨日下了山庄,听闻也只是去部院和官衙应付了差事,还没等我拿来问话,竟连夜匆忙回返京师了,可见决是为他舒月岚而来!”他顿了顿,“小蘘,我拿谢明珠作由头逼舒月岚斗酒,不过是想羞辱他。他自幼在秦淮河卖唱,这河上歌伎不啻他同类,我若要杀她们,舒月岚却得救她们。我不过让他喝几杯酒当众出丑,没让他唱曲已是抬举他了!”
善如怔了怔,却道:“王爷如此做,岂不逼得他投向了六殿下么?”
“他与我们本不是同路人,前几年他在武魁会上把你爹打得卧床不起,只为你,我也饶不得他。只是这斗酒的事一闹,满城皆知,六皇弟再与他有什么图谋,难保不疑他与我有故,会有二心。”
善如想不到还有这些缘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朱烨又道:“我却想不到他会偷了我书信去见你,这厮拿你挟制我,小蘘聪慧,因何却往这陷阱里跳?我千盼万盼盼不得你出庵来,哪料到你却被人骗了出来。”
“这也算不得是骗。”善如望着他,半晌才淡淡笑道。她拣了些糕饼给他,重新倒了水煮上他带来的毛尖,才从箱里取出装了文书的锦盒递与他,道,“王爷的书信我只看了封字,里头写了什么陈腔滥调我却不知。”说着一笑。
朱烨打开锦盒,吃了一惊:“怎会是这些?”抬眼却见她双眼含笑,促狭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这模样再熟悉不过,却是被她捉弄了。他定定神,说道:“前晚我明明查过,失窃的都是我写与你的书信,这些文书如何也到了你手里?”
“昨夜里不知何人偷偷放于我妆台,我怕是要紧东西,赶紧拿来送还给你了。”
“又是舒月岚这厮?”朱烨恨恨道:“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决饶不了他!”
他与罗天弈都认定是舒月岚所为,善如也不知还有何人,只能也以为是他。朱烨翻着盒内文书,又问道:“我写给你的书信呢?”
“王爷写给我的信,难道我不该收着么?”她言语清淡,这句话柔柔说来,却是别样柔情动人心,朱烨看着她一时竟痴了。
善如问道:“王爷写给我的书信怎没好好收藏,却被人偷了出来?”
朱烨道:“我藏得很隐秘,奈何贼盗难防。”
“王爷如此隐秘的书信都被窃了出来,贼人若要伤你性命呢?”她微微低下头去,“小蘘……怎能不出庵来?”
朱烨听了这句话,方知她不为他的陈腔滥调动心,只为担忧他安危而甘愿受人利用,心中百感交集,忽然抓住她双手道:“小蘘,你,你莫再回庵里去了!”
善如正不知如何应他,罗天弈忽在荷苑外唤道:“阿姐!我捉鱼回来了。”话音刚落,他人已走进苑里来,善如见他提着只竹篓,走过去打开看,桂松鲤鳊鲥好几样鱼,她挑了一条,道:“把这个煮鱼汤,我吃这个,其余的你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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