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极州。
一片河岸旁,一丛丛绿苇,一处处青麻在风中飘拂。
水中倒映着几间被浅褐色的篱笆团团围住的茅草屋。
院内院外却见一些蚕豆秧、枇杷树、油菜花都是长得喜人。
此刻两个看似平凡的老者,皆坐在院外河畔垂钓着。
其中一个老者持着一壶酒水,时不时喝上一口,赞叹道。
“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这一壶锁春香,还是要在这时节喝才别有趣味啊。”
另一边,身穿麻布衣持着钓杆的老者苦笑道,“这是带给你的最后一壶了,我离了江城府,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故地。
而江城府那边即将再起战乱,百姓连粮都吃不起,哪里来的粮食酿酒?
锁春香.锁春香,只怕往后春日,难有此香”
“最后一壶,嘿,那就喝一半留一半,明年再喝。”
那手持酒壶的老者将酒壶塞上,蓦地一抛。
“哗啦”一声——
酒壶坠入湖水当中,溅射晶莹水花,酒壶沉沉浮浮便打着旋到了河畔角落的水草间。
“酒水能留,时间却留不住,人也未必能留住,我有个小友尚在江城府云影城,你若是愿搭上一手,他也许能留住。”
“喔?你是说那位名叫楚歌的云影城掌司?近来被申应高通报批评。”
“不错!”说话的麻衣老者,赫然便是麻霖,他神色怅然道,“当初我不应该同意让他继续待在云影城。”
“但你已经答应了。”
对面的白袍老者淡淡笑道,“答应的事情,就要办到。陛下答应真野王的事情,也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麻霖皱眉,“真的无法再挽救?他资质不错,又位列名榜,或可调来总司。”
“总司那边资质不错的人才,难道少了?
江城府那边的棋盘,自从丢失之后,就已不受我等操控,更无法再插手捞人。
麻老弟,你自己如今都置身水火之中,却还总想着解救他人。”
白袍老者摇头道,“当钉子就要有当钉子的觉悟,他要是聪明,钉不住,就自己溜走,若是钉不住还要死扛,那就是断折的下场。
或者,他可以学夏作民,低调一点,当个软钉子,不要让人那么难受。”
麻霖叹息。
他心知,以楚歌而今的表现,若是不死,必是潜龙。
朝廷若不抓紧这条潜龙,一旦潜龙入渊,便是再难追回。
在这乱世当中,潜龙在渊,真龙便更有危机。
“放心,届时若真是遭遇了不测,总司也会给他追加功劳,一笔丰厚的抚恤金外加厚葬,葬礼上让年轻人们学学,滴几滴眼泪,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
麻霖面色微沉,不再言语。
这位老友,自从在灵州总司的天子脚下待得时日长了后,虽是位高权重,性情也已与往昔不同了。
后方树林里,伫立在那里的池之铭神色遗憾失望,首次对一直向往的总司,产生了动摇怀疑。
好似理想中的美好东西,就如后面院子里种的蚕豆,看似嫩绿馋嘴,却散发一股令人皱眉的臭味。
在申应高指令下达后的第二日,嘉林城城尉白然便赶到了云影城。
然而,另一個骇人的消息,随之传来——江城府城尉姚泰伯惨死在府邸室内,于夜间处理公务之时,被三剑刺死,期间甚至连像样的反抗都没来得及完成,就饮恨西北。
如此惊人的消息,传达到云影城时,立时也叫才抵达这边的白然心头一阵发寒。
“姚兄虽弱于我,但能将他三剑刺死,全程没任何反抗之人,绝对是凝力境后期的高手,必然是黄巾门的人,我看那百花杀焦永基很像。”
镇邪司内,白然喝了一口茶水压压惊,道,“很有可能我离开嘉林城来这边,是恰好逃过了一劫,搞不好昨夜也有杀手去了嘉林城寻我,却扑了个空。”
他面露庆幸,实不相瞒,“当申掌司临时派我来云影城时,我特地给自己算了一卦,当时便算到有凶兆。
我那时还猜想,是云影城这边有凶兆,还是嘉林城有危险,现在看来,若我是还留在嘉林城,只怕.”
一旁坐着的沙鸿儒凝重道,“白大人你占卜卦算的能力,是首屈一指,看来你这次的确因此化解了一劫。”
“哦?”
坐在对面的楚歌神色讶然,“没看出来,白大人伱居然还精通卦算之道?”
面对楚歌的搭话,白然态度就没那么热情了,不以为然道,“楚大人你何尝不是精通一些灵毒之类的左道手段?
老夫年长你快一个甲子,精通一些卦算小道,不值一哂。”
楚歌对于此人摆谱的姿态,不以为怪,试探笑道,“情报显示黄巾门这几日将有高手前来攻打我们云影城。
不如白大人卦算一次,看看今夜可是凶险?”
白然不由被气笑,看楚歌的眼神宛如看白痴。
终究还是忍了忍才讥诮道,“楚大人莫不是拿老夫开涮?这情报都已直接表明,未来几天会有危险,哪还需要老夫去算?算来算去,都是有凶险。”
楚歌平静道,“不能算出凶险的程度如何吗?又或是算出具体谁会有凶险。”
白然皱眉,认为楚歌这是在刻意挑衅,声音冷硬起来哼道,“楚大人这是讥讽老夫的卦算之道浪得虚名?
在凝力境中,老夫的卦算之力,足可列入天下前五之数,便是比之那天命圣女,也差不了多少。
那天命之女,也不过是仰仗天命罗盘这等神兵之利罢了。”
沙鸿儒恭维道,“不错,白大人您的卦算能力,我始终坚信不疑。”
白然轻笑,斜了楚歌一眼,“凶险情况,瞬息万变,岂能完全算准具体的凶险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