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段梵境不明所以时,刘权生慨然道,“纵观古今,两周亡于诸侯,赢秦亡于陈胜吴广,中原王朝的灭亡,无一不是内乱而起。段校尉,你真以为,除了大秦入境犯我国土外,我大汉便不会有兵乱了?”
段梵境顿时敏锐了起来,先是大惊失色,而后瞪大了眼睛,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地下,难以置信地道,“大先生是说!这里,有人要造反?”
刘权生沉声问道,“当年百里氏叛逃,去年乐贰兵乱,虽然都有大秦的影子,可百里氏、乐贰哪个是大秦的人马?”
段梵境一时语塞,低头不语,两颊全是冷汗。
他眼珠骨溜溜的转了几转,满脸诧异之色,心如万马奔腾:大汉十二内卫,轮训素来在边境、在混战之地,当日天子遣他前来凌源这座中原城市,他虽然心有疑惑,但也未曾细细品究。今日,刘权生一语惊醒梦中人,倘若此处会发生世族聚众谋反一类的事情,那么,他段梵境的责任,可谓重如泰山呐。
一时间,段梵境睁大了一双圆圆的眼睛,汗如雨下,双手竟不自觉颤抖起来。
中原乱起,我段梵境若不能力挽狂澜,那么,我段梵境便是千古罪人呐!
段梵境是聪明人,刘权生更聪明,他一语点透段梵境后,故意坐而不语,留给了段梵境思考的时间,但也没有给段梵境更多的时间来继续深入探索。
见段梵境大汗淋漓,刘权生心中甚是满意,开始低眉问道,“五郡平田,段校尉可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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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得,晓得一点。”
段梵境强定心神,磕磕巴巴地说道,“去年寒岁,京畿一直以来神出鬼没的大司农沈希言一鸣惊人,耗五年之功,成农家神卷《五谷民令》,其中均田与平田两条,便旨在丈量天下土地,重新计以分之,结合着少府赵于渊那本针对皇族的《未央典》,守岁过后,陛下便颁布诏命,今后‘受爵者封候不封地、有功者赏财不赏地’,土地一律归国所有,这条诏命,在两京掀起了轩然大波。”
刘权生继续试探,轻声细语,“那么,段校尉是如何看待陛下推行新政一事的呢?”
段梵境坦诚布公,毫不隐晦,“末将以为,《五谷民令》和《未央典》乃是有利于天下大统、基业万古的良方,不过,施政之初,会面临种种掣肘,特别是来自世族、皇族、勋贵三方面的巨大压力,如果陛下能熬过去,那么,可换大汉百年强盛?”
“不愧是久在天子身边之人,果然见解非凡。”
夸赞过后,刘权生对段梵境笑道,“不过,按照段校尉所言,我辈穷极一生追求之事,才能换得大汉百年强盛?”
段梵境单手环臂,另一只手拄着下巴,极为认真地道,“百年之后,我辈已经作古,百年之后的事情,我辈又怎敢断言呢?”
刘权生笑颦如花,他十分赞赏眼前这名少年的机警与见识,说话中都多了一丝春风和煦,“世族势大,新政推行,前路坎坷,我等需做好万全之策啊!”
段梵境陡然坐正,腰比松直,正色道,“末将愿提三尺长剑,了却君王天下事,杀世族、除豪强,纵使血流成河,在所不惜!”
......
刘权生呆住了,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从段梵境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刚直不阿、无惧艰险,眉宇间总有傲视天地万物的睥睨之气,就算前方三千大道尽坎坷,也有一腔孤勇,不惧万水千山。
不知怎地,刘权生深陷在自己对青春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年轻真的很好,有花不完的时间,有傲视天下的勇气,但年轻也是不好的,容易失足犯错,做事往往不计后果,一个不慎,便会酿下弥天大祸。
诚如当年的我,激进如疾风骤雨,一心想趁意气风发之年,挥马扬鞭,为陛下荡平寰宇,开万世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