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光光就那么木然的一勺一勺的往嘴里放着,一碗粥吃完。她这才低低的对在一旁坐着的程容简说道:“走吧。”
她的身上已不见了悲伤,平静得和之前那个万念俱灰的人像是两个人一般。
程容简的心就疼了了起来,沉默着点点头应了一句好。
外边儿已是接近凌晨,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像是有鬼魅蛰伏着一般。
江光光就那么木然的跟在程容简的身后,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的,他打开门,她便坐了下去。
她是没有说话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路就那么呆呆的看着车窗外。
崔遇的遗体是停在殡仪馆里的,已洗干净了身上的血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远远的看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的。
那鲜血淋淋的一幕幕浮现在江光光的脑海里,她像是怕惊醒了她一般,一步步的那么慢慢的走过去。
越是靠近,崔遇的面容就越是惨白。江光光想伸手去触摸她的脸的,却是没敢伸出手。
程容简是安排了人在这边的,此时此刻却是没有一点儿的声音。陆孜柇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站了片刻,才低低的说道:“已经让人去接她母亲了,等她过来见最后一面”
他说到这儿就没再说下去了。恍惚见眼前又浮现出崔遇那惨白的笑容来,她说,陆孜柇,我是高兴的。我终于,能去见到我们的孩子了。
她说着眼角的眼泪便顺着眼角掉了下来,然后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江光光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就那么怔怔的看做睡在花丛中的崔遇。她忽然就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来。
江光光就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是她害了她,真的是她害了她。如果早知道现在,当初她就该离她远远的。
可是,没有如果。时间也永远不能够倒流。
崔遇的母亲在天色蒙蒙亮时就被接了过来,她是呆滞的,已经不认识崔遇了,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站着,一滴眼泪也没有流。
有人提起崔遇,她也只会喃喃的重复:“小遇去上班了,我要乖乖的听话,等她回来看我。”
就像是心智未开的孩子似的,丝毫没有意识到,她永远也见不到女儿了。
崔遇下葬的时候是雨天,葬在了她父亲的墓旁。公墓对面的山上是一座寺庙,每天清晨都能听到寺庙里传来的悠长绵厚的钟声。
江光光穿着黑色的衣服在雨中站了良久,额前的发丝上被伞下吹进来的雨水打湿,她也丝毫未发觉。
直到天色暗下来。陪在她身边的程容简说了声该回去了,她才默默的跟着他下了山。
崔遇的家乡在一个小城市,他们过来,是住在对面山上的寺庙里的。
大抵是因为淋了雨,也大抵是万念俱灰,江光光晚上在寺庙里就发起了烧来。
高烧烧到了四十度,跟过来的钟医生也不敢用药,只能用冰块敷,让程容简用温水给她擦拭身子。
她的脸色是绯红的。高烧烧到那么高也没有说胡话,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躺着。除了呼吸粗重急促之外,就和睡着没什么两样。
江光光昏睡了两天两夜,醒来的时候眸子里一片平静。任由着程容简给她喝水喂粥。整个人是沉默寡言的,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程容简也是什么都没有说的,就那么默默的陪着她。在寺庙里呆到第三天,江光光这才开口低低的说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这山上是留了不少人的,程容简的人在这儿。陆孜柇也在这儿。只是他是很少出现的。
他在和程谨言打斗时是受了重伤的,他是很能撑的,办完了崔遇的丧事,这才倒了下来。
钟医生给他检查时,才发现他除了肋骨断了一根之外,身上是有大大小小不轻的伤的,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
她的脸上是带了些疲惫的,并没有去看程容简。
程容简没有说话,只是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过了许久之后,他才轻轻的应了一句好。
江光光的脸上无悲无喜的,就那么怔怔的坐着没有动。
程容简的脸沉浸在阴影之中,看不到脸上的表情,抽完了一支烟,才起身走了出去。
外边儿是下着雨的,打落在青石板铺着的院子里滴滴答答的。已入了秋,院子里的芭蕉叶上已有了些枯黄。
他才站了片刻,苟三就走了过来。迟疑了片刻,还是问道:“二爷。小江她还好吧?”
这些日子以来,江光光是浑浑噩噩的。而他们的日子,同样是不好过的。所有的人,都是沉浸在悲伤里的。连一向话多的阿凯,都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一天比一天的压抑。
江光光杀程谨言的时候是决然的,缓缓的举起双手,让周来抓她的时候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是能感觉到她的万念俱灰的。仿佛,她杀程谨言,就是为了让周来抓她似的。她就是要让自己,到里边儿去。
那一幕,到现在仍是清晰的烙在苟三的脑子里的。这些天,他是来看过江光光几次的,但江光光都是一副空洞的样子,仿佛已将自己封锁起来一般。他是有一腔的话想要说的,却又在她那张空洞的面容下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知道她是钻了牛角尖,将崔遇的死算在了她自己的身上。是一直在担心的。但这种担心,也是无能为力的。
程容简都没有办法,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程容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说话,又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过了许久之后,才说道:“告诉阿凯,准备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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