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功岂能不赏……”章楶脱口便说出,只是这一句话才出口却突然有点迟疑了。
他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官员,这才意识到秦刚此时才二十一岁,但却已经是正七品的直宝文阁、朝请郎、并权知环州。如果再往上升一级的话,那便是从六品的朝奉大夫,便是可以身着绯色官服的中上级朝廷重臣了。
二十一岁的从六品文官?
章楶自己想想都要吓一跳。虽然只是在一年多前,他在处州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的士子,对其起了惜才之心,又在听闻其为了维护师尊而不惜两度辞官之事后,费心想出了一个所谓的“公平交易”之法,终于能够挖掘出了这块难掩光彩的美玉。
而接下来,无论是青苗法在两浙路的顺利推行,还是在保安军时取得的鄜延大胜中的战功,这每次的封赏看起来都也算是理所当然。
但这事就像是一个天才神童,念书太快跳一级不算奇怪,那一年级后跳到三年级,再跳五年级跳初一,每一次不过只是简单地跳一级,但是当他成为大学生后,回头才发现他一年级时的同学刚开始念初中。
朝堂总是需要正常的秩序,就算是当今的官家再如何地器重秦刚,到时只需要有一个腹黑之人悄悄指出:
才二十一岁的从六品绯服官员,恐怕三十岁前进入宰执之列将毫无悬念。朝廷能与他角力的大臣至少得年长二十岁。可待其壮年四十之后,满朝是否还有能压其锋头之人?
再看其本人,越有能力越能立功,越是立功则越有能力,按秦刚的这个节奏,只须个短短十年,大宋官职体系下,就算再多馆职、再多封爵、再多的荣誉虚衔,会不会到时候也出现一个“封无可封”的局面?
而这一局面又有可能意味着什么?
其实,提出这种疑问的人实在太坏。
如果真把某个猜测的结论强行安在秦刚头上的话,估计分分钟会被皇帝所斥责。但是,真正的坏人不能下任何结论,而只是引导自古最多猜忌心的君王去思考的话,那又会是另一种结局了。
“之前我曾听说过,后周时有一大将叫张美、张玄圭,任右领军卫大将军、兼三司使。太祖立朝后便加封他为检校太尉,在平定昭义节度使李筠时又立功,加封了定国军节度使,却在沧州犯下强抢民女之罪,被民女之父告了御状。”秦刚突然讲起了一则本朝的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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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此事。”章楶点点头道,“还是太祖圣明,一是赐了大量钱财劝老人索性将女儿嫁了张玄圭,二是叫来张母嘱其要告诫儿子遵纪守法。之后张美尽心尽职,死后也得‘恭惠’之追谥。”
“章老经略觉得,这张美已经官居节度使了,真心不知这强抢民女非但犯法,却也有损其名节么?”秦刚却以此反问道。
“这个……”章楶突然发现自己真没这么想过,“或许是骄纵过头了呢……”
“玄圭以情色之事自污,然还是得以善终啊!小子不能照虎画猫,平生正好善作这经营赚钱之事,便自戴一个‘贪财好利’的名号吧!”
秦刚轻轻地念叨着,“食君之禄!当分君忧!这也是章老经略经常教育我的。”
“少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作坊里能够赚到多少的钱?”秦刚的态度一正式,章楶反倒被气笑了。
“赚再多的钱也不够用啊!”秦刚掰着手指头算着,“我的亲卫营都得自己发军饷,让他们出击还要加补贴,立了功得要封赏,战死的还得安家给抚恤,我没法给他们当官,只有多多发钱。再说了,我卖给老经略这边的东西,可都是实打实地良心价、成本价啊!”
对于秦刚的这些小花招,章楶只能当作没看到、没听到,不过,他倒是让其回去时转告一声赵驷,关于他及同伴当年在西军被谎报战亡而卷走抚恤金的那个都虞候已经被查出了踪迹,就是事后没多久,因为分赃不均,担心事发,就带了几个人投奔到了西夏那边,大致应该在盐州、宥州一带。
接下来,章老经略亲自出马,向西北各地都发出了邀请,说是有关在守城战中所使用的上弦机,新式震天雷等等新军械、新装备的推广与合作问题,欢迎大家派人来渭州联系。
同时,由于鄜延大胜之后,有仰慕的、有存惑的、有专心求解的、更有好奇只是想见见这位二十一岁的直宝文阁、知州的,竟开始云集于渭州。
这些武将,可能有人的性子会粗鲁些,甚至还有人一上来还有些瞧不起他,认为他是不是上头有人罩着,之前不过是贪渎了手下人的功劳。
但是一旦与他相见,谈到了真正战场上的细节之事,这些军汉便算是真正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得有点过分的文官,居然是真正有着不弱于他们的与西夏人交手、拼杀过的经验,再听了他关于宋兵与西夏兵之间的优劣分析,便无人再去质疑小秦将军的名声了。
武将的性格都很简单:你强,我就崇拜你!认可你!
一时间,秦刚在渭州这里的拜帖收得是接不甚接,来不及应付后,许多武将约不到人,都想法子将拜帖直接托送到了章楶的这里。
章楶却是认不,这秦刚最近好不容易留在渭州,除了应付与西夏人时不时要进行中的和谈,自己还有不少的事情要与他相商,每天哪来的那么多时间要去应付这些粗糙军汉。这样的情况下去,总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