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文曲星的风范(为JJM盟主加更)

临安不夜侯 月关 6084 字 1个月前

只要我能号准他的脉,不管我在他面前如何反复横跳,他不但不会杀我,还会把我当成一个大宝贝呢。”

……

次日早朝,杨沅以临安府南厅通判的身份,上朝面君。

公开场合下,这是杨沅第三次见驾。

第一次,殿试奏对,杨沅以贡士身份,请雪岳飞之冤,定秦贼之罪。

第二次,金兵耀武于蔡州。杨沅以状元身份上书论国事,析金人动机,申“以礼相待、以武相制”的原则。

第三次,金军陈兵于两淮,又放出和谈消息,软硬兼施,欲逼大宋改变新君登基以来积极的对外政策,甚而做出更大让步。

杨沅则以临安府通判的身份第三次上书,请求代表大宋与金人谈判。

金殿之上,杨沅再一次重申了他坚持的“以礼相待、以武相制”的对外原则。

杨沅用一段简明扼要的话,对这八个字做了一番注解:

“大宋不挑战,不惧战。你要和,我应和。你要战,我便战。我要和平,所以备战。

我有一战之力,方能避免战争。若不修武力,一味求和,只能迎来强者的刀剑!”

杨沅这番话,也定下了他作为宋国使节出使金国的谈判基调。

最终,在只有副皇帝赵璩阁下一人投出反对票的情况下,官家做出了派遣杨沅出使金国的决定。

为此,赵瑗给杨沅加了“翰林学士衔”,作为此番赴金和谈的正使。

翰林学士是正三品。

宋国在和他国往来时,经常用类似的方式低官高配,迎送他国使节。

历史上,大宋就曾派遣一位五品的中书舍人,加了“翰林学士衔”,赴金国谈判两国疆界划分和确定两国皇帝名份问题。

大宋还曾派遣一位从六品上的吏部员外郎,加了“翰林学士衔”,代表大宋赴金国议和。

和这次一样,那两次重大谈判,一次是为了争取疆土,一次为了谈判议和。

而两次派出的使节,都是主战派官员,而非主和派官员。

原因很简单,是和是战的基调是出使之前就已经定下来的。

派出的使节只能努力在“和”的上下限之间,为己方争取一个更好的谈判结果。

派出的若是主战派,他也无权跳出基本框架去谈判。

可如果派出的是一个主和派,他的谈判结果,很可能就是无限贴近下限了。

出使的决定下达之后,朝廷就开始了一系列的准备。

杨沅领到了一袭紫袍。

正三品以上官,才能穿紫袍。

赵瑗前不久曾拿汤思退举例,让杨沅努努力,争取比汤思退的三十八岁任宰执再早一些。

汤思退是参知政事,从二品的官。

杨沅现在正三品,已经无限接近汤思退了。

当然,杨沅这个正三品是临时授官,出使任务结束后就要官复原职了。

不过,如果他能圆满完成出使任务,回来后是必然要升一级的。

到那时,他就是二十四岁的五品实权官员,将成为大宋政坛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

当然,前提是他能活着回来。

谁不知道如今的金国皇帝完颜亮是个性情极不稳定的人?

用后世的话说,此人有点神经质,喜怒无常,性情癫狂。

虽然是金国主动提出的和谈,但杨沅得罪了他,此去必然是凶多吉少……吧?

……

杨沅和李师师的宝贝儿子,挑了一个最出其不意的时间诞生了。

他是在杨沅上金殿面君,主动请求作为大宋使节出使金国的时候降生的。

杨沅下了金殿,应付了包括晋王赵璩、枢密使杨存中、参知政事张浚等诸多官员的关怀慰勉之后,回到临安府做临时交接时,得到消息的。

李师师派人到临安府,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等杨沅匆匆赶到李师师的家,他就看到一向风华绝代、一尘不染、也一丝不苟的李师师正躺在榻上,额头的秀发微微有些潮湿和凌乱。

在她身边放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小小的杨家大少爷,正依偎在母亲身边,闭着眼睛睡的香甜。

看到杨沅匆匆走进来,又突然放慢的脚步,李师师便是甜甜一笑。

那不仅是成为一个母亲的满足和幸福感,此刻与她而言,更有了一层更重大的意义。

如果……如果杨沅此去北国,万一有什么差迟,至少他的血脉能得到延续。

“二郎,给你儿子取个名字吧。”

榻边,师师的手放在杨沅的手中,对他柔声说道。

“省,杨省。”

杨沅脱口而出:“咱们这孩子,真是太叫人省心了!”

……

确定以杨沅为正使出访金国的第三天,枢密院也定下了副使的人选。

大宋使节,包括接迎外国使节,一贯的标配就是文官做正使,武官做副使。

于吉光的国信所押班实际上也更接近于武职。

而且上次让于吉光做副使,是因为日本使节提出要住在国信所控制的班荆馆。

国信所押班本来也要做馆伴使的,干脆就让他兼了接伴使。

饶是如此,枢密院也是派了人的,当时是派杨沅做了清道使。

这一次杨沅出使金国,枢密院给他配的副使,就是机速房蝉字房副承旨寇黑衣。

副使人选确定,报上朝廷,朝廷按惯例给寇黑衣加了一个某某军承宣使的头衔,穿上了大红袍,现在是正四品的武官了。

和杨沅一样,他也是“临时官”。

郑远东在八绂堂亲切接见了杨沅,人家郑远东是“正五品上”的官,可不是“临时官”。

“杨通判,你是我机速房走出去的人。不惟杨枢使对你的副使人选十分重视,本官也是百般斟酌。”

郑远东招手把寇黑衣唤到身前:“寇黑衣你是认得的。

你们两人有过合作,彼此熟识,况且他也是果勇机敏之人,如何,还满意吗?”

杨沅欣然应允,寇黑衣身手极好,而且极有头脑,这个副使当然要得。

离开八绂堂,寇黑衣就把杨沅领去了蝉字房。

院中,正肃立着十八名武官。

寇黑衣介绍道:“这是下官从‘御前弓马子弟所’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此番作为武官随从,伴同你我共赴北国。”

杨沅点点头,目光一扫,忽有所觉。

他又将目光扫回去,便落在了一个有意垂下头的军士身上。

也许是注意到了杨沅的凝视,她慢慢抬起头,眼中满是乞求之色。

肥玉叶!

她竟然换了男装,藏在这些随从武官之中。

她能藏在这里,显然是郑远东默许了的,寇黑衣必然也是知情人。

一时间,杨沅就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咳!”

寇黑衣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身子,问道:“杨通判,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杨沅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确定,他们一切能遵从命令,听从指挥?”

寇黑衣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下官确定。”

杨沅不置可否地转向那十八名士兵,沉声喝道:“尔等可能令行禁止,一切唯本官之命是从。”

“能!”

杨沅缓缓走下台阶,一步步踱去,站在肥玉叶身前,沉声再问:“可能做到令行禁止,一切唯本官之命是从?”

注意到杨沅的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肥玉叶答的特别大声。

只是她这一挺直腰杆,振声应喝,那胸前的颤抖实在是……

杨沅都有些目不忍睹了。

在挥手示意众士兵解散后,杨沅沉吟了一下,对一身戎装的肥玉叶道:“这几天,你去‘拈花小筑’。”

肥玉叶瞪大了眼睛,诧然看着杨沅。

杨沅道:“那儿有两个人,一个叫矢泽花音,一个叫椿屋小奈。”

肥玉叶疑惑地道:“好像……是东瀛人?”

杨沅道:“是,你跟她们学学,如何变装易形。你这乔装,实在是……”

肥玉叶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脸色顿时红了。

她期期艾艾地道:“我……刚才还在办公,只是匆匆换了一身衣裳而已……”

然后她又泄了气,说道:“好,我去!”

……

颍州和邓州沿线,宋金两国已经开始了小规模的战斗。

有鉴于此,使团的筹备效率空前之快,没两天使团便正式出发了。

杨沅从临安府带了于吉光、大楚他们几个人作为随从。

而他私人安排的花音和小奈,就藏在了于吉光他们几人中间。

以这两位姑娘的变相术和变声术,于吉光他们根本看不出是女人,只是觉得瘦削矮小了一些。

他们从运河入长江,再入运河到泗州,然后溯流而上沿淮河抵达了颍州。

全程水路,在江南水网密集区域,倒比陆路快了许多。

这一日,他们终于抵达了颍州。

岸上,可以看见一些凌乱的战斗痕迹。

看来宋军不仅在对岸严密防御,也是有守有攻的,所以才能在金兵这一侧阵地留下了战斗的痕迹。

孔彦舟派了两员正将,在淮河岸边迎接宋国使团,并护送他们去颍州城。

宋国来使、新科状元,这两个头衔,让颍州百姓为之轰动了。

颍州街头,人山人海。

城门处,金国的颍州地方官员、士绅名流,俱都赶来了。

很多人都是为了观瞻一下这位大宋文曲星的风采。

大宋使团的车驾队伍抵达城门处,停下来整顿队伍、仪仗,以便正式入城。

直到此时,大金国广平王孔彦舟才姗姗来迟。

他骑在一匹雄骏的枣红马上,未曾披甲,只穿着武将常服,袒着胸怀,露出一簇护心毛。

孔彦舟前呼后拥地领着数十名骑兵,“泼剌剌”一阵疾驰,到了宋国使团前面猛地一勒战马。

那地面不曾洒水净道,被他几十匹骏马一通践踏,登时扬起了一阵灰尘。

孔彦舟一身的酒气,坐在马上,乜视着正在正容正冠的杨沅。

他用马鞭向杨沅一指,睥睨地道:“你,就是大宋状元,杨沅?”

骏马来回地走了几步,孔颜舟袒腹于马上,恣意大笑道:

“就是你,声称要对我大金态度强横、以武相制?

怎么,今天灰溜溜地滚来乞饶求和了?”

宋国使团的人闻言皆露出怒容,就连于吉光、陈力行他们都不禁对他怒目而视。

这个宋国的叛将、金人的走狗,太也猖狂了。

城门口,许多的颍州当地官员和士绅名流齐齐噤声,摒息向他们看来。

谁也没有想到,宋金和议的第一幕,就是如此火爆的场面。

这……这还能“和”得了吗?

杨沅站在马车上,云淡风轻地挥了挥衣袖,拂开飘到面前的灰尘。

他看着孔彦舟,撇出一句字正腔圆的老北京话。

虽然,不是这个时代的老北京话。

“你丫有病吧?要打的是你们,哎!我们这兵也排了,阵也布了,你们又要谈!

好啊!老子给你机会谈,还没谈呢,你又反咬一口。

孔彦舟,你说话到底经不经脑子?你那嘴是用来喷粪的吗?”

宋金两国的官员随从、颍州的百姓士绅,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

嗟!大宋使者的骨头这么硬的吗?

问题是……,他不是大宋状元吗?

这比土匪出身的孔彦舟还土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