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74章上天入地7

周默大概在家,或者一个能保护隐私的地方。读出唐漾的沉默,他语气闲散:“那天我和周自省说话,何征进来了,张口闭口就是他儿子,”周默懒懒道,“他离异,我脑子都没动就猜到了他密码,是他儿子的生日,但九江登录内网实行固定ip制,”周默笑,“查他登内网的ip反倒费了些气力。”

唐漾登录进入,周默对账务熟。

唐漾找出之前的笔记,问了存疑的地方,周默闭着眼睛秒答下拉菜单。

唐漾点开,左手拍照,后来,她试了试拷贝,可以!

唐漾便逐条复制慈善部分的关键内容,右手滑动鼠标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屏幕显示,九江地产所有做慈善的款项都被拨到了一个叫“生态系统”的地方。

生态系统收纳慈善资金又不止收纳慈善资金,然后,再以将近300%的盈利把钱吐出来,这笔巨额盈利一部分用于维持集团正常运作和项目招标,而更大更多上百亿的部分,则是流入一个“生态王国”,用于王国的构建、修补、扩张。

宛如一个永动的印钞机,源源不断……

唐漾满是错愕地逡巡那些金额,近乎说不出话来。

唐漾复制完想要的内容,周默还未挂电话。

“生态系统是个代号?”唐漾问。

因为真正的生态工程并不赚钱,前两年大学生掀起生态创业热,相关机构给的补贴到了90%,存活下来的生态园区仍是凤毛麟角。

将近300%的平均盈利,完全是天文数字。

周默:“u盘上。”

唐漾打开笔记本,插上u盘,里面将近10个g,唐漾边等待边玩笑:“不能在工作的地方看大电影。”

周默跟着笑,声音里却没有笑意:“很刺激。”

10个g加载完成,唐漾望着电脑上规整详细的pdf,倏地失了所有声音。

第一张图片已然触目惊心。

越朝下,每一个汉字,每一个数字,每一张图,唐漾看得嗓子干涩,无法发出一丝声响。

生态系统和王国不止涉及九江地产,还有其他分支,乃至整个九江财团。

标着“生态”这样绿色美好的字眼,里面的交易却分外血腥。

很多家庭忽然支离破碎、债台高筑,以及更残忍的画面。

唐漾想象过九江财团的非正常盈利和灰色交易,唐漾真的没想到能够可怖至这般,一休报道过很多人口失踪、私带武-器,唐漾就当新闻刷过,从来都没想过那些看似没有逻辑关联的新闻可以来自一个地方。

最最阴暗晦涩,不能想象的……不见天日。

唐漾拉了一半,心跳紊乱着加快,她停手,呼吸出声,第一反应不是去解放这些人,一个人蚍蜉撼树般去揭露九江,不是当救世主。

她没敢下拉,就是害怕,满腔只剩下一种情绪,那就是害怕。

她今年29岁,家境优渥,事业小成,恋情稳定,即便她不在汇商,她也可以去其他金融机构找到一个不相上下并前途大好的工作。

她不是活雷锋,她肚子里还怀着她和蒋时延的小狗,她只是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她只是想知道九江钻慈善漏洞的因果缘由以喊停九江专案。她只想看到一点点地方,她并不想看到这么一个大而沉重的……“王国”。

唐漾对自己的认知很明确,她就是一个稍微努力点的普通人,她有所有普通人本能的胆怯和自私。

她一手握着手机,一手干抹了一把脸,吁声:“周默……”

她带着犹疑、忽然看到这些东西的无措,以及一抹潜藏的拒绝意味。

周默当然听出来了。

“唐漾,”他很平静地说,“这份资料我没留底,就这一份,九江十年,在你手上。”

唐漾没出声。

周默淡淡地继续:“你可以选择马上删除,你也拿到了你想要的慈善数据,翻脸不认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当做没有这个u盘,我为了保命肯定不会主动说,只是里面有些资料可能再也找不到。”

唐漾右键,出现“删除”选项。

周默:“你也可以匿名交给相关机构,但我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是九江的人或者九江安插的眼线。”

唐漾鼠标点中“删除”按钮。

周默接着道:“或者拿出你理性经济人的思维,交东西交给周自省或者魏长秋,保你金山银山富贵满堂,九江不倒,汇商不倒,你一路长虹。”

唐漾蓦地将鼠标滑下一旁,大口大口呼吸。

电话里,周默说:“我希望的是交给蒋时延。”

蒋时延有天生的传媒敏锐,他是爆款制造机,他懂得在未来、一个有其他铺垫和水花的时刻推波助澜,将一切放下睽睽众目下,光天化日、风口浪尖上。

可消息有多惊人,风险亦多大。

周默在赌,赌他对唐漾的了解和唐漾的选择。

唐漾明白周默那个账号就是敲门砖,可她偏偏用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给蒋时延?”她问了废话。

周默:“因为他毫无保留信任的人只可能是你。”

唐漾反问:“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给他出这样的难题?”

周默反问:“所以你凭什么觉得蒋时延自己不会想要u盘里的东西?”

蒋时延也不过29岁,朋友圈微博中二也好,嘴利也罢,他撑起这么庞扩的一休,怎么可能胸无沟壑。

两人说完,不约而同笑了,可笑里带着难掩的凝重。

唐漾没立马说自己的答复。

周默也不急。

唐漾至少知道了周默的立场,周默也知道唐漾在考虑。

双方倒带了点盟友的坦诚。

片刻,唐漾叹道:“所以我想彻查九江的事,就那一页纸,范琳琅给了周自省还是魏长秋?”

周默:“她给的涂臣,但涂臣是魏长秋的人,或者怎么说,”周默更精确地表达,“他不是魏长秋的人,但他在九江吃得最多。”

唐漾和秦月留那张纸是刻意,秦月不想让范琳琅轻松,塞进碎纸机是故意。

唐漾又问了一个之前思量过的问题,“所以魏长秋和范琳琅之间……”

唐漾也是临近甘一鸣出事,才发现甘一鸣和范琳琅的暧昧,可情敌不应该分外眼红吗?

周默没有女孩子说起感情八卦的眉飞色舞,他描述得干巴巴。

“范琳琅和甘一鸣是青梅竹马,同个初中、高中。甘一鸣大概受够了普通日子,遇见魏长秋后穷追不舍,甘一鸣听话、好养,魏长秋也就和他在一起了,”周默道,“魏长秋婚后私生活混乱,甘一鸣也悄悄乱来,范琳琅不但帮他开房,还会帮他给他和别的女人买套。”

唐漾目瞪口呆。

周默当时也觉得奇异,然后道:“甘一鸣知道魏长秋不少事情,进去前,给她提了个要求,就是保范琳琅。魏长秋当时‘哟呵’一声,‘真的真爱啊’,”周默客观道,“魏长秋挺厉害,我跟着她学了不少,她这边答应了甘一鸣保范琳琅,甘一鸣毫无怨言地进去,这边她给范琳琅说甘一鸣爱着她,委托自己照顾她,自己算是她们之前的绊脚石。”

魏长秋张嘴乱说,范琳琅升了副处,对魏长秋感恩戴德。

“我不知道能不能用‘贱’来形容,”周默迟疑,“好像很不尊重女性。”

唐漾不对范琳琅和甘一鸣的感情做任何评价。

可出于第六感,她甚至觉得甘一鸣不像是个有真情的人,与其猜范琳琅是他白月光,不如猜范琳琅知道他什么秘密。但唐漾也管不着。不过她现在倒彻底明白了当初在办公室,自己卖委屈,魏长秋直接抬手把烟头摁在甘一鸣身上那股子狠戾从何而来。

唐漾和周默又交流了一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