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们上次去了,恰恰就去了。
还有电脑上这几天走访慈善单位的调查结果……
秦月眼里没什么焦距,她把玩了一会儿腕上的镯子,取下,道:“之前几次贷款专案估计也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她用镯子指着屏幕上某一处,“你看五年前这次贷款专案,也是这个时间,停留了特别久,”秦月说,“但最后记录上并没有显示这个点,说明大家都在装瞎,”秦月用手虚虚圈着镯子,“虽然那些营销号写的职场鸡汤都有毒,但有的事情吧,确实是,较起真来可能会很累,累并且不讨好,就显得很鸡肋……”
唐漾也看到了五年前这个异常的时间记录,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沉默好一会儿,唐漾将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用叙述天气的语气道:“你知道那天去临江城福利院,我遇到个什么事儿吗?”
秦月思绪飘忽:“啊?”
唐漾:“我去洗手间,时靳跟着我。”
秦月慢慢回神,但没开口。
唐漾接着道:“之前负责人一直说时靳成绩不好,和社会上的混混伙在一起,抽烟喝酒还拿刀砍过人,尤其他胳膊上还有一条很深的疤……”
秦月呼吸慢了。
唐漾假装没发觉,自顾自地说:“我当时就很怕啊,以为他要敲诈勒索或是其——”
“他不会。”秦月很急地打断唐漾。
“他当然不会,”唐漾同样抬了尾音,“因为我这样猜测他,他居然是想还我一条项链,”迎上秦月视线,唐漾点头,“就是蒋时延妈妈送我那天,萃钻的,他用纸包着给我还回来的。”
秦月没出声。
唐漾缓了缓,道:“临江城福利院和其他几个福利院还有个不知名的x在撑,但其他已经倒闭的、马上倒闭的,他们该去找谁?”
唐漾:“对慈善单位来说,他们冠着九江的名,慈善资助本来就是他们唯一的经济来源,可这笔钱都没有了,他们怎么运作?”
唐漾:“然后对很多时靳那样的人来说,甚至很多人没办法像时靳一样去打零工,对他们来讲,这些福利院和基金会就是他们唯一的庇佑。”
顿了几秒,唐漾道:“我不是什么好心人,也没太多闲工夫普度众生,”她垂长的睫羽轻轻颤动,“但我没办法接受九江钻慈善的漏洞,更没有办法接受我看到了还熟视无睹。”
唐漾说:“这好比走在路上,我看到畸形人躺着要钱,我不会给,他们背后有集团,他们境遇放在那,我给不给没有任何改变。但如果走在路上,看到一个外来漂泊或者来寻亲的老年人,确实饿得奄奄一息,而我手里恰好拎着一袋馒头,如果我不给,我少得可怜的良心真的会……”
唐漾话没说完,秦月把镯子搁在桌上,扯过唐漾面前那张纸,拧开笔盖 ,刷刷落笔。
纸上内容是申请彻查九江财务、申请获得九江内网更内部更全面、没给到银行的数据,希望周自省批准。
唐漾一个人申请的话,分量堪堪。
但如果加上秦月,加上一个背后靠着一个庞大财团的秦家二小姐,一个负责九江专案监察部分的副处,可行性明显大了很多。
秦月字体娟秀,与性格不符,落在唐漾名字旁。
“唐漾”笔划平直,大气磅礴。
“秦月”颇有小鸟依人的意味。
秦月举起来瞧了瞧:“唐处君临天下啊,好像您来了之后我确实随您合群不少。”
“别贫。”唐漾捞起申请拍了一下秦月脑袋。
秦月装模作样抱头:“壮士,饶命,好运。”
“准备唱rap出道吗?”唐漾亦笑着出了办公室。
————
唐漾和秦月查慈善单位的事,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
为了安全起见,唐漾在申请理由那一行随手找了九江去年某处融资细节作为借口,并没有写明真正原因。
去顶楼的电梯上,唐漾心情颇明朗。
周自省不批准的可能性极小,而批准的理由可以有很多——一是九江这个项目在汇商已经做了快半年,基本不可能中途转给其他银行;二是周自省当初把这个专案钦点给她,那说明他对自己有一定的偏好,加之秦月签了字,周自省如果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就拒绝,那他是自己抹自己的面。
周自省是个注重形象的人。冬天冷,不少同事都到了办公室才脱羽绒服,而周自省下车裹着羽绒服,踏进汇商大楼的前一秒一定会脱掉,在有监控的任何角落他都是西装革履。
周自省身体不好,唐漾调回a市经常见他秘书买中药,但他办公室从来没有丁点药味。上次聚餐时,周自省秘书解释,周行要在办公室见很多人,担心年轻人闻不惯药味,他每次喝中药都是去厕所里,关着门喝了,等药味散完才开门出来。
综上,周自省基本不会拒绝。
唐漾下电梯后核查了一遍申请的内容,然后勾着笑意轻轻敲门。
“叩叩叩。”
“进来。”周自省在里面道。
唐漾推门,在门口颔首:“周行。”
周自省周五很少加班,唐漾去时,他正在吩咐秘书把今晚几个无关紧要的安排推到周末。
秘书记下,周自省挥手,秘书出去时,停在唐漾身旁,朝她礼貌唤:“唐处。”
唐漾亦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