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笑着一手挡回:“该打听的,我那老婶都打听了。他们老俩口前头有两个儿子,可闺女就一个,父母兄弟都疼的紧,只求女婿品性好,旁的都好说。”
而且那俩口子还打听到,长栋眼看就能考出童生了,这才多大年纪,前途总不会太差;虽然那常姓少年虽读书更好,可到底家世薄了些,要盛家这样诗书传家,有长辈有规矩有家底,儿孙多半不会太离谱,何况还有诸多显贵亲戚,就算靠不着,拿出来说说也好。
明兰松了口气:“旁的我不敢说,若论人品德行,我那幼弟是没话说的。不过”她迟疑了,“父母俱在,这事我不好做主,得看爹爹怎么想?”
按照盛肱的思路,多半要先等儿子有功名了,再坐地起价去找亲家,而长栋未来的岳父多半也是个文官,不过档次可能不如海家柳家。
张氏看出她为难,心里也有计较,道:“我知道你家老爷子议亲的道理,怕儿子将来少助力,不要武官亲家,也是有的。”
明兰呵呵讪笑,心想你说话怎么这么直。
张氏诚恳道:“我这么说吧。我家老叔虽是行伍,可却十分敬佩文人,他家二小子就是自小请先生读书的,前些年已考中秀才了呢。”
“哦,那就好!”明兰眼睛一亮,有个学文的小舅子就好办了,江淮道卫所又是肥差,嫁妆定然丰厚,世袭的从四品武将,长栋将来有岳父舅兄帮扶,盛肱大约也会心动。
她赶紧去握张氏的手,柔声道:“说起来,是我幼弟高攀了。"
张氏也松口气,沈家老俩口是沈从兴身边心腹中,少数从一开始就不赞成沈家对待妻妾的方式,立身正直,叫人好生敬重。
她呵呵道:“妹妹这是什么话,顾侯的内弟,爹爹哥哥又都有功名,我家老叔只怕你们读书人门第清贵,瞧不上他们武夫呢。”
这门亲事是互利的,沈家老二既要从文,自少不了要文官道上的人脉和帮手。
而从长栋来说,他不论样貌还是天赋,都不如长柏长枫,也未必能好运的再碰上个柳氏,还不如早作打算呢。
两人说了半天,越说越投机,越说越热乎,几乎可眼见喜事在即。
说着说着,不免说到各自家事,明兰家计简单,三言两语即告结束,沈家却委实热闹。
先是邹姨娘虽被打了半死,又被关了许久,可抵死不肯出去,沈从兴多说几句她便要上吊,加上几个孩子一道苦求,张氏也表示不愿意,说有伤天和,是以国舅爷无功而返。
如今妻妾间太平了,不过又有了旁的烦心事。沈家长子眼看就要说亲了,谁都知道新妇将会有两个婆婆,一个是世家大族的高贵嫡母,占了名分,一个是嫁姐夫为妾的姨母,占了实际情分,这般不伦不类,到时新妇夹在中间该如何是好。
次些的门第,沈从兴看不上,毕竟是他的嫡长子,将来要袭爵的。
可高门望族大多珍惜羽毛,明明都知不是桩好亲事,倘若还结了亲,岂非落个‘卖女巴结国舅’的名声?况沈家又不肯屈就庶女。
再说了,前车之鉴,高门媳妇有什么用,英国公张氏女在沈家,也没过的多好。
是以国舅爷处处碰壁。
这事,明兰倒略有耳闻。
沈从兴有意忠敬侯郑氏本家的嫡出小姐便是郑家兄弟俩的堂侄女,便叫妹妹小沈氏去透个意思,郑家堂兄堂嫂商量几日,最终还是决意回了。
小沈氏有些难过,觉着众人都看不上自己娘家,郑大夫人为着开解她,便毫不隐瞒的直言,此事她也不甚赞同试想出嫁后,新妇若孝敬张氏,邹姨娘定然不满,丈夫也会不喜,可要自家金尊玉贵的嫡出小姐去讨好一个妾室,当正经婆母般伺候,岂不惹人耻笑像郑氏这样的人家,来往都是有头有脸的,好好的嫡女平白拉低身份,连累娘家都不好出去见人了。
小沈氏心知这是实情,况她生女之后,早不复当初心境,当仰赖如母的长嫂问她一句:“若是你姑娘,你可愿把她嫁给你侄子?”
小沈氏连忙把女儿抱在怀里,这很可能是她此生唯一的骨肉了,那么弱小纤细,她就心疼的恨不能连心都挖出来给孩子便忙不迭的摇头,她才不要女儿受那份罪。
于是她就在兄长面前代为隐瞒实情,只随着统一口径,道郑家已在浔阳老家说亲事了。
国舅爷议亲不顺,难免央求到嫡妻处去,请她在相识人家代为物色,张氏当时几要大笑三声,直想当即骂回去你以为嫁来沈家是什么天大好事?!坑了我一个,还要我坑害亲友家的好姑娘不成?做梦!
有了儿子后,她早不是当初那个忍气吞声的张氏了,当着丈夫就冷笑道:“大少爷至今连声母亲都未曾叫过我,心心念的只有他姨母,将来讨了媳妇,伺候的也不是我。侯爷真好会消遣人,拿捏我好性儿,欺负我们张家也太过了吧!”
沈从兴很是下不来脸,却又反驳不出,只好咬牙说要押儿子来给妻子请安赔罪。
张氏又拦住他,叹道:“你生他骨肉,却生不了他的心,强压他认我,他心中不服,又有什么意思。他念着生母,那是天经地义。只恨那起子歪心邪念之人,无端从中挑拨,叫大少爷和我不睦,活脱是我逼死了他母亲。”
她落泪道,“邹家姐姐过世时,我尚在千里之外,张沈两家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莫名背了这个罪过,我实是冤甚了!”
沈从兴自然知道这个有心人是谁,依旧不好开口,只恨邹家误事,儿子糊涂,嘴里道:“待他渐渐大了,自然会明白的。”实则已觉着对张氏不起,口气软和下来。@张氏趁胜追击,故作哀戚道:“罢了,好在我也不指着大少爷养老,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罢。不过如今大少爷于我有成见,若叫他知道媳妇是我物色来的,他心里能高兴?只怕叫人家姑娘无端受了牵连遭罪,将来夫妻不睦,平白得罪了亲家。”
沈从兴一听,觉着十分有理,之后便不再要张氏为儿子婚事奔波了,又团团了数月,实在无计可施之下,只得求到皇后处去,最后.
明兰险些喷出一口茶来:“什么?!国舅爷要叫嫡长子尚主?”
张氏闲闲的摆弄裙边流苏:“这不正好,大公主和大少爷年貌相当,既是姑表之亲,又彼此知根知底,一带两便。
想来,公主殿下定能体会沈家厚待邹家的良苦用心。”
反正,等将来沈从兴一死,她立刻带着儿子搬出去住,更自在悠闲呢。
明兰久久不能言语;这实在太有创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