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朋说完,迈开两腿,匆匆跑下山去。
季父刚才不是站不起来,而是忽然感到眼前模糊的厉害。他努力睁大眼睛,望着儿子飞奔而去的背影,在心中默默道别。
小主,
春日的阳光好温暖,山风如约改了性情,柔柔地吹着,花瓣一片又一片,轻盈地飘起,落下。
一股冰凉慢慢从季父的双脚开始,穿过他的脚踝,沿着他的小腿向上攀爬……
远处的白雪公主忽然发出几声异样的呼唤,径直向着秋千架大步走去,三小只跑起来,紧随其侧,很快围拢在季父身边,给他带来了鲜活的温暖。
那股冰凉在向上的攀爬中蔓延开去,季父眼前的一片模糊渐渐隆成了黑暗的旋涡,他极力环视了周遭一眼,侧身靠着白雪公主温暖的背,将一只手搭在秋千架上,脑海里浮现出望舒给他和群羊画的一幅幅漫画,微笑着,闭上了双眼。
季月朋抱着被子,气喘吁吁地跑上山,跑到秋千架下,季父已经没了呼吸。他的脸上带着微笑,面容是那样的安详。他的身上落了薄薄的一层花瓣,白色的、粉色的……
白雪公主“咩咩”地叫着,浅浅的温柔中带了离别的哀伤。
远处的一片坟地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今天,是季月朋的二大爷的忌日,三周年的忌日。他的几个儿女跪在坟前,哭声不似往年那样悲痛了。
季父人生的脚步停留在五十多岁的那个春天里,他在一场落花中与人世告别,为生命既有的热爱和悲凉画上了一个带有浪漫色彩的句号。
死讯一向比喜讯传的要快,季家山窝小小的骚动了一阵。很多人聚到一处,说起季父的死,有惊叹的,有惋惜的,也有羡慕的,更有幸灾乐祸等着看季母热闹的。
不知是谁开了个头,好事者纷纷议论起三年前的今天,季月朋的二大爷死了,季母去他家喝喜酒的事。
在一片众说纷纭的嘈杂声里,一个衣衫褴褛的孤儿一闪而过,手里提着一只断了鞋带的破球鞋,光着一只脚,飞奔向镇里的棺材铺,给老板报信去了。
季父身患绝症的事没能瞒住,那口棺材也不再是什么秘密了,而棺材铺的老板还是信守当初的承诺,如数将报酬给了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