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完最后一口烟,季父回到屋里,展开纸笔,又咳了一阵,有些费力地挺直腰背,坐端正了,然后用心去写一封长长的信。这封信要交给他的一个老伙计代为保管,等他死后,如果季母真的改嫁了,再由他转交给季月朋。
咳咳写写,写写咳咳,季父的信终于写完了,被装进一个结实的牛皮纸信封,封好,放妥。
月亮早已挂在一棵大树高高的枝丫上,如水的月光瀑布般倾泻下来。
季父揉揉干涩的眼睛,又咳了几声,捶捶胸,起身走出茅屋,扛起一把洋镐和铁锨,走到向阳的那面山坡上,那里隆起一座坟,是新近迁来的,里面埋着他爹和他娘的遗骸。他牵挂着过世的爹娘,牵挂着这座经他之手脱胎换骨的荒山,更牵挂着后世儿孙,才做出迁坟的重大决定。
环视了一眼周遭,季父的唇角浮起一丝笑意。不久后,自己将会永远和青山、和亲人在一起了。
季父拿着洋镐,挨着父母的坟旁,勾勒出横竖四道线,沿着其中的一道,一下又一下,用力刨下去,他在干什么?他在做自己的掘墓人……
月光充满了悲悯和柔情,做了一次磨刀石,将镐尖磨的锋利,令冻僵的土石不堪一击。
几天后,墓坑挖好了,季父在上面做了巧妙的伪装,又独自一人,悄悄去了镇上的棺材铺。
一个大活人为自己买棺材?!这等事,只有离奇古怪的戏文或小说里才会有,而小镇棺材铺的老板却真实的遇到了,这是不是也算开了眼界?他很是费解地看着季父,听他说完原由,心生敬佩。
季父选好一口棺材,老板不但爽快的给了一个成本价,还答应为他保守身患绝症的秘密,并在他死后的第一时间,亲自给他送去。
作为答谢,季父请棺材铺的老板去街对面新开的一家饭店,喝了一斤老酒,吃了一顿羊肉水饺。
“子圆,你要带我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妈妈,您又哪里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