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闷热的周末。
午后,各式的风扇呼呼转动在不同的空间,送出一拨又一拨的凉风,抚慰着大人和孩子进入睡眠状态的身心。
方子玉昨晚没睡好。此刻,她搂着望舒,睡的很深,很沉。
须臾间,云婆婆来了个大变脸,她涂了墨汁似的的浓妆,拖了一袭宽广厚实的黑衣裙,漫天醉舞。雷公紧随其后,甩起鞭子,推着碾子,隆隆作响,漫步天庭。
明晃晃的太阳瑟缩了一下,云婆婆恶作剧地撩起黑裙长长的一角,将它裹入裙下,裹了个严丝合缝。刚刚还晴好的一片天,瞬间没入夜的至暗。
随着“咔嚓咔嚓”的响雷迭起,一把把雪亮的利刃横空出鞘,云婆婆碎裂的黑衣裙做了闪电的飞花,一起相拥相伴,急速坠落,一股白烟贴着地面蓦地钻出,迅猛地冲天而起,一场骤雨铺天盖地,泄洪般浇灌而下,只一眨眼的功夫,道路变成了河流。
方子玉所住的筒子楼地势低洼,四面八方的流水喊着齐齐的号子,奔涌而来。
前年的夏天,一场罕见的大雨骤降,多亏领导及时组织人员排水,一楼的住户才免于遭受污水漫灌的厄运。
这次,却难以幸免了。
“妈妈,醒醒!快醒醒!水!好大的水呀!”
望舒被雷声惊醒,忽的从床上坐起来,一边诧异地喊着,一边用小手扒开方子玉的眼皮。
方子玉睁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小屋里成了一片汪洋。烧水的铝壶、烧饭的铝锅、大大小小的鞋子等,都漂浮在浑浊的水面。
前几天,为了吸潮新换的石灰块,在床底下“咕嘟咕嘟”开了锅似的吐着泡泡,爆出一股又一股的热气,整张床几乎与水面齐平。如果不是为了减少床身着地的那层复合板吸潮胀裂,而在四个床脚各垫了一块厚厚的砖头,带着臭气闯入的污水早将席梦思床垫也给淹了。
方子玉匆匆下床,有些发烫的水几乎没过了她的膝盖,她急忙找出雨衣,给望舒穿好,抱起他,向屋外走去,经过冰箱那里,感觉小腿酥的麻了一下,瘦弱的身体一颤,不受控制地趔趄了一下,她心想可能是冰箱漏电了。
“妈妈,我害怕。”
“不要怕,搂紧妈妈的脖子,紧紧地搂住,我们出去,走到外面就好了。”
水太深了,方子玉吃力地拉开门,外面的水“哗的”一下涌进来,又打了她一个趔趄,她一手扶住门框,一手揽紧望舒,终于站稳了,重又抬脚跋涉在浑浊的水中。
三两点雨继续落着,太阳又白晃晃地挂在了水洗的碧空。水面上漂浮着花花绿绿的生活垃圾,公用厕所里的秽物也逃脱了粪坑的桎梏,飘出来凑热闹,稀薄的粪便,以及干硬的屎头,这儿一堆,那儿一摊,令人作呕。几只受惊的小老鼠在水里拼命地游窜,豆子似的小眼睛闪着慌乱的贼光。
邻居们都已经跑到没有积水的高处,无奈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