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又感觉到了季母那张笑脸后面藏着的不善,紧紧贴在方子玉的怀里,怎么也不让她抱。
“这一家子老的少的,一辈一辈的,怎么净出些喂不熟的白眼狼?捂不热的铁疙瘩?这个家里又没有死人,插的什么菊花,还有白菊花!真是晦气!”
季母收起笑容,重新又吊起一张黑脸,阴瑟瑟地说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顺手将陶罐里的菊花拔出来,一股脑扔进垃圾桶里。
陶罐受到牵连,猛烈地摇了摇,晃了晃,于即将掉落的刹那,在桌沿稳住重心,逃脱了粉身碎骨的命运。
望舒“哇”地一声哭了。
“家里的盐好像没有了,我出去买一包。”
方子玉丢下这句话,抱着望舒,逃也似的出了自己的家门。
太阳斜斜的挂在天上,一线光打在望舒的帽檐上,他熟睡的小脸上还残存着一道浅浅的泪痕,方子玉的眼中也汪着一层泪水。
该吃午饭的时间早已过去了。
淘米时那点饿的感觉早已消失了,方子玉抱着望舒在树荫下徘徊,拖延着回家的时间,她嘴笨心实,自小不惯和人吵架,一吵架便真的动气,会气到全身发抖,更难说出话来,也很久吃不下饭。
摊上这样的一尊婆婆,没有半点心机的方子玉慢慢悟出,她想要好好的活着,还得像小时候一样,只能凭借一个字:躲!躲!躲!
小时候,方子玉偶尔在学校里被哪个混账学生欺负了,回家告诉方母,得到的却是:好汉就怕赖汉子躲!他近你一尺,你躲他一丈,还能被他欺负了?以后,她再被顽劣霸道的学生欺负哭了,回家前都要去学校不远处的那条小河里洗净脸上的泪痕,才敢回家,以免被方母看出来,还得挨一顿数落。
那一年,兮合镇上有个孤老头子去世了,他患有皮肤病,生前用过的很多物品不知被谁全部扔到学校附近河段的上游。
方子玉并不知情,照旧在河水里洗去脸上的泪痕。
不久,她的小脸上便开始长癣,额头、两腮、下巴上,一块一块的,有时痒的抓出血道子来。
方父领方子玉去镇医院,找医生看过,去药房买了几瓶治癣的药水,回家拿棉棒蘸了,抹在她的脸上。药水瞬间杀进皮肉里,患处是不痒了,却火辣辣的疼起来。疼过后,变得有些红肿。
方子程好奇地拿起瓶子,对着瓶口嗅了嗅,又拿棉花蘸了一点药水,划着火柴凑上去,棉花忽的燃烧起来,冒出蓝色的火苗,方知那药水里是添加了酒精的。方父重又给她买来一支肤轻松软膏,抹上去感觉好多了。
此后的几年,各种药膏、药水轮番上阵,方子玉的一张小脸成了试验田。
最后,究竟是哪一种药发挥出强大而对症的效力,让顽固的癣疾彻底败走,已不得而知。
方子玉的腿快要站麻了,胳膊也有些兜不住望舒,一个同事的婆婆抱着小孙女儿走来,方子玉一下看到了救星,忙邀请她去自己家中坐上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