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木匠,是她爹。”
“怎么会是他爹呢?”
“等我的脚不疼了,再说给您听。”
王海莉的婆婆总习惯用左手干活儿,但她并不是天生的左撇子。
在外人面前,她总是刻意藏起少了一截食指的右手,更不愿提及原因。
伤残发生在她五岁那年的冬天里,伤痛从此埋进她的记忆中。
那是一个大清早,她爹拿着借来的锯子,在院子里锯木头。
她醒了,觉的那声音真好听!便钻出被窝儿,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却看不真切。要娘带她去,娘含糊着说了句什么,翻个身,又搂着弟弟和妹妹睡了。她胡乱穿好衣服,溜下床,去了院里。
起初,她只是远远地站着,好奇地看着。
晨辉洒在明晃晃的锯条上,密密麻麻的锯齿像是染了颜色,真好看!它们来来回回地咬着木头,锯末儿簌簌落下,还带了淡淡的香味儿。
“咚的”一声,一截圆圆的木头被锯断了,掉在地上,披着霞光一跳,再次落地后,又骨碌碌滚起来,勾住了她的眼睛。
真好玩!
她迈开两条小腿儿,走到柴堆前,伸出小手,拿起一根小树枝,送到锯齿下面。
霎时,霞光颤了颤,变了血光,尖利的惨叫钻出她稚嫩的喉咙,撕心裂肺的哭声接连响起。
“哎!十指连心呢。你婆婆小小年纪,是如何熬过了那种钻心的疼啊!我和她生活的那个年代,家家都穷,结婚还早,生孩子的事更没人管,只能顺其自然地生,无可奈何地养。村里一家姊妹兄弟七八个的很正常,十几个的也不少见,吃饭穿衣都成问题,哪还有时间和精力看好孩子。大人吃的苦,孩子遭的罪,现在想来还会感到心酸。你姥爷当年……”
王海莉有些不耐烦了,她不想听王母继续念叨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
煤球炉上,水壶里的水很给力地沸腾起来,热气“噗噗”地冒出来,顶的壶盖“嘟嘟”作响。
“妈妈,水开了。”
王母忙放下手中正在擀着的一个面皮,起身提壶,滚水流入暖瓶,漂浮的热气潮润了她曾经波光流转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