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母嘴角不屑地一挑,掷地有声地讥讽道。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方母的话,尤其是那态度,狠狠戳到了方父的痛处,他怒目而吼。
“你们不要吵了,我还没有吃饭呢。”
方父方母听了,立刻偃旗息鼓,双双下灶忙活着炒菜做饭去了。
第二天不等天亮,方家的大门又“吱呀”一声,被敞开,出来两辆自行车。
方父骑一辆,车把上挂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车后座上捆着方子程的背包,沉甸甸地鼓胀着。方子程骑一辆,后面坐着方母。
一家三口匆匆出门,去镇上等候长途汽车了。
爷爷一个人在家,倒也乐得自在。他不习惯儿媳有事无事地满村子串门,也永远不懂儿子的自私来自谁的遗传。
吃过早饭,爷爷拿出一盒烟,看着烟盒上的荷花,好一会儿才抽出一根,点燃,轻轻吸一口,缓缓吐出去,薄薄的烟雾飘起来。
隔了烟雾,爷爷望着缀满花朵的楸树,想着楸树的卖价比去年又高出一截,那桩陈年的心事不由得再次浮起——
小女儿结婚时,他本想砍了那棵楸树,给她做件嫁妆。但小女儿坚决不肯,她说爹多年来已经习惯了夏天在楸树下乘凉,冬天在楸树下晒太阳。如果砍了做成嫁妆,她天天看着,心里会不好受。
最近两年,小女儿家出了些状况,日子过的很紧巴。他也越来越老了,总觉得还亏欠着小女儿。
前几天,他在饭桌上跟儿子提及此事,打算等他百年之后,楸树还是归小女儿所有。谁知他的儿子竟毫不客气地说,有孙子没有留给女儿的道理,何况她都嫁出去那么多年了。儿子不说留给他自己,而是说留给孙子,他还能再说什么呢?也只好缄口不言,让它从此烂在肚子里了。
春日八九点钟的阳光极美,它自清晨的一片酡红中飞升,飞入一件金缕衣的怀抱,不断地幻化着,幻化着,最终幻化成一位飘逸的仙子,悄然下凡。
忽而有花香阵阵,牵引着仙子去向人间,去向方家的院落。
如同一片轻盈的云,仙子悠然飘入楸树和梧桐树联袂捧出的繁花胜境,尽情地欣赏着花儿织就的星河璀璨,不觉心醉神迷。
一阵清风掠过,于花枝摇曳的一霎,仙子竟然见到了梦中的那位老仙翁——方子圆的爷爷。
他和梦中一样,须发皆白,满面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