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都低估了海刚峰的战斗力,敌人越强,他也越猛。见已经被逼到墙角,他冷笑一声道:“如果真是明赏罚,那皇上就该自罚!”
“大胆!”“放肆!”词臣们高声喝道:“狂悖!”“就凭这一句,便定你死罪!”
一时间讨伐声四起,却没有把海瑞的声音压住,他愤怒道:“难道崇信斋醮就没有害处吗?就不该受到责罚吗?倒要看看你们怎么颠倒黑白!”
众词臣没法回答他,谁敢说崇信斋醮没有害处,那不成睁着眼说瞎话了?真成佞幸了?
见他一句话把手下问得熄了火,李春芳知道该自己出马了,便缓缓道:“崇信道教,只是皇上的个人爱好,做臣子的不该穷追不放。你却总把目光放在陛下的私事上,这就是失了为臣之道。”顿一顿,又道:“你的奏疏我看过数遍,看你对汉文帝很赞赏啊。”
“三代以降,汉文帝堪称贤君。
”海瑞道。
“可汉文帝也信道教、喜欢斋醮,甚至用黄老之术治国。”李春芳道:“按照你师法先贤的理论,皇上也信道家,崇尚无为之治,应该正遂了你的意才对,为何要厚古薄今,盛赞汉文,却诋毁当今呢?”
“李大人言不由衷。”海瑞沉声道:“我的奏疏中说得分明,汉文帝弃孔孟而尊黄老,崇尚无为而治,因此有优游退逊之短,怠废政务之弊。但仍然称得上是贤君,因为他犹有亲民近民之美、慈恕恭俭之德,以百姓之心为心,与民休养生息,才有了史上第一个承平治世。”顿一顿,他声音冷酷道:“当今皇上处处以文景自诩,二十年不上朝美其名曰无为而治。但两者是一回事儿吗?无为而治不是不作为,而是不扰民、不虐民、也不许各级官吏扰民虐民,任民众安居乐业!”
“文帝虽然也崇信道教,但他只是自己修炼打坐而已,断不敢奢侈浪费,连一座宫观都不舍得修。而当今皇上修道设蘸,却挥金如土、大兴土木,视国库如私产,以天下为家业!以一人之心夺万民之心,无一举与民休养生息。上行下效,从朝廷到省府州县的官员,更是将百姓视为鱼肉,尽情盘录,难道这就是我大明朝的无为而治?难道这就是我大明朝的承平治世吗?”
“难道你要说,当今比不了汉文帝?”一个阴险的声音响起。
海瑞情绪正激昂着,想也不想便答道:“不如汉文帝多矣!”
场中一下安静起来,虽然方才辩得激烈,但只是纠缠于皇帝某些行为的对错,现在海瑞却直接把嘉靖整个人否定了,这性质就严重大了。
海瑞也知道自己授人以柄了,索性把心中憋了许久的愤懑发泄出来,大声说道:“请问诸位驳我的大人,难道你们看不到天下之病何在吗?为何不与我一起劝谏皇上,重新振作,反而在这里拼命的为皇上文过饰非,某非你们想让皇上留下千秋骂名吗?!”
词臣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只能用大声吆喝,来掩盖心虚:“此人丧心病狂,不要跟他多费口舌了”:“竟敢公然辱骂皇上,真是该死”:“无君无父的畜生啊!”一时间骂声从那些斯文之官口中喷出,竟要把海瑞淹没了。
台下的徐渭微微皱眉,想要维持一下秩序,谁知此时东北角突然响起一声长啸:“噫嘻……以众凌寡太不厚道,海刚峰,我来助你!”竟把所有人的声音一下镇住。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个身穿道袍,头戴斗笠,脚踏草鞋之人,飘然上了讲坛。
“这人是谁?”许多人交头接耳问道。但国子监众人却都认识他,低呼道:“你上去干啥!”
徐渭见了那人,便继续老神在在起来。因为真正的辩论宗师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