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少赚点,也总好过眼下……”
听着角落传来这道有气无力,又诡异的清晰传入自己耳中的牢骚,刘嫖的面色当即又黑了一份。
连续好几个深呼吸,才总算是将怒火压下些许,一开口,却仍是极为浓厚的阴冷语调。
“粮价如何了?”
见刘嫖终于说起正式,当即便有三人起身上前:“已经压到三十四钱了!”
“还是卖不出去!”
“——我底下那几个,都已经挂牌三十钱了!”
“——好歹算卖出了些,却也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这一刻,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刘嫖本人,肠子都悔成了青青草原。
何苦啊~
当时太子给出的平价粮,那是五十五钱啊~
如今三十钱——都打骨折了,还是卖不出去……
“太子这手釜底抽薪,当真是不负父祖之‘威名’。”
“——也不知道那麦粉,是太子从哪儿淘换来的……”
“还真挺好吃……”
嘴上嘀咕着,刘嫖便不由想起那日,太子亲自登门,劝自己‘适可而止’。
如果那时,自己就能看出那张麦饼里的名堂,及时收手……
“少府那边,有回信了吗?”
冷不丁再一问,顿时惹得一旁的老管家打了个寒颤,却也不得不瑟瑟发抖着上前,极尽苦涩的躬下身。
“少府说,太子放出口风:我汉家往后,都会由麦粉面食来作为军粮;”
“少府往后,也主要囤积宿麦,而非粟。”
“所以,少府非但没有买入粟的打算,反而还在头疼手里的粟,该怎么往外卖出去。”
“——毕竟少府那大几百万石粟,都是按每石四十多钱的价格买入;”
“若是亏的太多,少府到了陛下面前,也多少有些不好交代……”
一听管家这话,刘嫖便只觉一阵气血上涌!
若非有外人在,怕是恨不能当场吐血!
——狗屁!
岑迈老贼浓眉大眼,端的是放的一手好屁!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
说得好像太子平抑粮价,把少府搞得亏大发了似的!
谁不知道此番,少府凭着太子宿麦磨粉这一出,赚了个肥头大耳,满面油光?
难得自己求上门,还摆出这么一副吃了大亏,为难不已的模样……
“少府,这是和太子上了一条船;”
“这是非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说着,刘嫖意味深长的目光,便再次在堂内众人身上扫过。
此番,刘嫖纠结这十几家功侯,试图凭借哄抬粮价捞上一笔,计划不可为不缜密。
至少迄今为止,除了太子刘荣,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这件事,有刘嫖在背后授意之外,其他人,无论是朝野内外,还是东宫太后,都对这件事有刘嫖参与——甚至是由刘嫖主导一无所知。
至于天子启,从目前为止的反应来看,就算是知道了,也对此持默许态度。
——至少刘嫖是这么认为的。
但事态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刘嫖想收手,就能如愿把自己抽出身的了。
在场的这些功侯,顶多也就是倾尽家财,外加举债累累,囤积了一大批粮食而已;
哪怕亏点,以成本价的一半把粮食卖出去,也顶多就是倾尽家财——总归外债还是能还清的。
便是日后生活拮据,有封国连年不断地产出租税,也早晚能缓过这口气,重新过上奢靡的贵族生活。
但刘嫖却不同。
刘嫖此番囤积的粮食,比在场众人的总和,都还要多出好几倍!
且这么多粮食,刘嫖却没有从堂邑侯府——从自己的财富中,动用哪怕一枚铜钱!
无论是从外面买的粮食,还是差人从刘荣手里吃下的平价粮,刘嫖所用到的购粮款,都是向少府‘借’来的。
如今,粮价被刘荣压到三十钱,甚至明显都还没有打住的意思——大概率要被压到三十钱以下、到刘嫖此番囤积粮食,所花费成本价的一半!
换而言之,刘嫖从少府‘借’来的钱,在刘嫖卖出自己手里囤积的粮食之后,顶多只能收回一半;
剩下的一半,刘嫖若是还给少府,不把堂邑侯府里外犁个底朝天,根本就不可能还的清!
若是不还……
“太子,这是想让我自绝于少府……”
“哼!”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又一声咬牙切齿的底呵,终是惹得在场众人耐不下性子,彼此交换一番眼神,便先后决然起身。
“为今之计,唯有我等亲自登门,厚着这张老脸,以求太子放过我等。”
“若长公主别无差遣,我等,这便前去……”
看着眼前,这些已经决心要投降,而且是抛弃自己投降的二五仔,刘嫖只冷冷撇了这些人一眼,旋即便漠然侧过头去。
待这些人唉声叹气的离开,刘嫖看着这些人离去的背影,目光中,也开始闪过阵阵森寒。
“梁王,要到长安了吧?”
“哼……”
···
“去,替我修贴一封。”
“——既然是太子‘召见’,我这做姑母的,也只能亲自登门,以拜谒储君了……”
“却是不知,等皇帝从甘泉回来,得知我汉家的太子储君,便是如此薄待自己的姑母的,又会作何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