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外面吹进来,立在桌上的烛台,豆大的烛火微微摇曳。
放下书卷的人影起身行礼之后,垂下手重新落座,热腾腾的茶气袅绕间,有着淡淡的声音问道:“敌人有多少?可够五十万?”
“武安君,一来就问人数,这让朕如何开口。”苏辰走到左侧的首位落座,有宫侍进来添了茶水,随后躬身离开,话语才继续道:“不过,武安君这么一问,朕反而心安不少。”
可不,一开口就问敌人数量,只有那种胸有成竹的统帅才敢有这种有恃无恐。
毕竟后世有句开玩笑的话怎么说的?
武安君白起,低于十万的单子懒得去接。
看着眼前既有武将威严,又有文人儒雅之气的武安君,完全符合苏辰心里的形象。
自从回燕京之后,他便琢磨军队统帅的事。
李靖肯定要上的,侯君集、苏定方只能充作副帅,但这样远远不够,在他与诸葛亮、贾诩、狄仁杰的商议里,要一口气拿下西方,至少在陆地上需要三路兵马,每一路都要独当一面的统帅。
李靖是一路,那另外两路,便让他犯难了,幸好在回燕京后,许久不开口的始皇帝终于将这枚令牌交到了苏辰手里。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便将武安君召了过来,先让他在宫里翻看书籍,以及这些年来的战事,熟悉这方天地,这样才方便后面尽快掌握军队。
阁楼大厅里,苏辰抿了一口茶水。
“武安君放心,敌人的数量,只多不少,可听过西方蛮夷?”
“犬戎、长狄?”白起眯起眼帘,原本儒雅的神态,陡然泛起一股杀意。
“不是……更西面!”
苏辰摆了摆手,将去年下半年在西域发生的事,详细的讲给这位武安君听,当说到西方蛮夷翻过天峰岭,屠戮西域,一座城一座城吃过来时。
浸在灯火摇曳间的武安君眼睛有着精光一闪而过。
“这帮西方蛮人言语不通,性情凶残,不服王道,将此方天地的西域诸国,屠戮不少,朕亲征讨之,才将他们尽数剿灭,割下脑袋矗立在天峰岭充作京观,以警告后面还想过来的西方蛮人。”
“好!”听到‘京观’二字,白起半阖眼帘,赞赏了一声,再看面前的苏辰,眼神不似刚才那般淡然,而是有种找到知己一般的神色。
“屠尽敌首,大丈夫所为!”
外面风声渐起,吹的烛火明明灭灭,外面的典韦贴心的将门扇拉上,关上的一刻,许褚与他压不住好奇往里看一眼那位名噪千古的武安君。
大厅里,安静了一阵。
白起心情看上去不错,他吹了吹茶盏漂浮的茶梗,在谈正事里,偶尔问起无关正事的话。
“可否问上一句,我大秦后来如何了吗?”
左侧椅上的苏辰犹豫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位相貌中正,举手投足间充满威严、杀气的男人忽然问起这个。
毕竟他可是死于自己的国君之手,可谓含冤枉死。
那边,见苏辰许久没有回答,端坐的白起放下茶盏,笑了一下。
“陛下不说,其实我也能猜到一二了。”
白起说完这句缄默的坐在一动不动,苏辰见过许多来这方世道的将领,他们都带着死前最后的记忆过来,但能像白起这样被自家人害死,在醒来后,依旧念着秦国的,却是不多。
“范雎收赵国贿赂,离间我与王上,什么士卒久战疲惫,急待休养生息,不过是他贪恋财物,忌惮我拿下灭赵之功,会站在他头上罢了。”
白起的声音缓缓说着,他神色不再像刚才那般温和,说到叫‘范雎’的名字,神色渐渐趋于愤怒,他起身走在厅里,看去窗棂外雨后露出的阳光。
“我与君上间隙已起……全因此人从中作梗……死前,我想了许多,想明白许多,原以为我会恨,可当醒来时,心中念叨的还是那巍巍老秦。”
白起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在身侧捏起了拳头。
“……如今幸得始皇帝垂怜,能再活一次,我心中已有明悟,但陛下……”他回过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苏辰,“陛下能否做到君臣不疑,若做不到,还是我就在此间观书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