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上的剧痛传进了梦里。
淡淡的药味钻进口鼻时,吕之远便清楚自己还没死,微微睁开双眼,最先看到的是洁白的围帐。
帐子是垂下来的,能看到外面人的身影朦朦胧胧的走动。
‘难道贫道被人救了?’
‘不可能,城中那么多兵将,难有幸理。’
“道长醒了?”
陡然一声打破吕之远的思绪,他屁股上两处箭伤根本起不了身,只能偏过头只见一个穿着交叠领口衣袍的中年文士坐在房中的圆桌,品着茶水。
有侍候的人过来将帘子撩开,挂在床头床尾,这才看清侍候的人俱是宦官穿着,而对面喝茶之人,他在大殿里见过。
“在下李儒,字文优。”
那中年文士放下茶杯,在凳上转过身,看着床上的吕之远温和的笑了笑,仿佛那些山中游览名山大川的文人雅客一般。
“道长可能觉得奇怪,既然将你捉了,为何还留你性命,给你救治伤势。”
吕之远拨了一下脸上的雪白头发,心里却在骂娘,不过也有些好奇,他忍着剧痛,低声问道:“这是为何?”
李儒话语文雅,指尖拨了一下杯口,笑吟吟的说道:
“陛下恼伱,乃是你对天子不敬,而道长还能活着,是看在你是大贤良师的好友份上。”
他笑容温和,可在吕之远看来,那对眸子里,全是一片杀意。
他就没见过哪个文官,跟武将似得,眼里全是暗藏的杀气,这夏国皇帝麾下的人,当真一个个都是杀星转世不成?
到得眼下,吕之远不敢保持之前那种所谓的风仙道骨的形象,老脸僵硬的挤出一丝笑。
“贫道还得多谢你家陛下了。”
“呵呵,道长还真要谢陛下开恩。”
李儒端着茶杯走来,似乎根本就不惧他的异术,就那么坐在床沿,目光像是看死人一般盯着床上动弹不得的老道士。
“……当众戏弄陛下,又妖言惑众,杀你乃理所应当!”
吕之远仿佛通过异术,看到了对方眸底蕴着的杀意背后,是许许多多的人正在倒下死去……
……
是夜。
今日尚未离开忻襄的齐国宗室,大抵准备在住了数代人的宅邸里过最后一晚,尚未离行的齐国宗室家家户户多数也是这个想法,全家老少聚在一起,抛开家国破灭的哀伤,说尽往后迁往地方上,该如何生存的话。
也有心中怨恨富贵就此破灭的人,坐在家人一起破口大骂夏国皇帝,骂声极为难听,咒夏国国祚不过二世云云。
然而,不久后,过来掌灯的侍女推开厅堂的门扇,吓得手中烛台打翻坠地,厅堂饮酒痛骂的主家十几口人,悉数口鼻渗血,毙命在堂屋里。
失了方寸的侍女又急急忙忙赶往后院,她边跑边叫人,可后院的夫人没出来不说,连侍妾、小公子们也都没动静。
几个仆人赶来,与她一起推开房门,便看到家中夫人趴在桌边已然中毒气绝,而府里最小的公子,躺在床上也已经一动不动,尸体都僵硬了。
同样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