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俨的手握成拳,咯咯乱响。
可他的额头死死贴在席子上,一点也不敢动。
“我父早有悔意,”他的声音里带了些哭音,“可他去向不明,却不是因旧日过,而是今日事啊!”
陈东皱起眉,“什么今日事?”
赵俨抬起头,望向这个横眉冷目的儒生,“我父不愿割让三镇给金人——”
“无稽之谈!”陈东身后的太学生说道,“李相公是辟了谣的!”
“若真是无稽之谈,”赵俨说,“我父就算有罪,也该明正典刑,为何却生死不知?朝真帝姬回京备嫁,怎么曹家全无动静?”
太学生们就交头接耳了一会儿。
“若当真如此……”
“官家岂不是骗了李相公?”
“其中多半有诈!”
赵俨心里默念着帝姬教给他的那些话,眼睛直直地看着陈东,泪流满面,“我不知究竟是朝廷还是金人,担心我父泄露机密,一心要杀我父,但我愿替父而死!我愿死!素闻陈公高义!求陈公救救我父!”
陈东就跳起来了。
“你父当死!你这花言巧语的辽人也该杀!”他破口大骂道,“今日令你登门,实在是脏了我的门庭!快快滚出去!”
赵良嗣的儿子是被打出去了,但还不解气,还得找来两个僮仆,对这张辽人坐过的席子进行一个清洗消毒。
僮仆忙忙碌碌,这一群人就没地方待了,站在院子里,袖着手继续议论纷纷。
“陈公,”有人小声说,“未必是假。”
陈东的脸色很不好看,“我岂不知?我观那人神色,确有一片孝心,是个孝子……只是赵良嗣棘手,咱们今日若应下,须令李相公为难。”
大家长期泼脏水的结果,就是哪一派都想将赵良嗣往对方阵营推,推来推去,再说搭救的事就很不容易。
“只怕官家更令李相公为难。”有人又说了一句。
陈东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咱们须得往老种经略相公处一趟!”
去老种经略相公处做什么呢?
他负责城防和守军,与金人大营隔黄河相对。
这事就这么巧。
陈东等人骑着小驴子往种师道的军营去时,正好就和一群金人撞上了,为首的金人将军打扮得漂漂亮亮,正是完颜宗弼。
“尔等来此作甚?”太学生们很不高兴。
完颜宗弼根本不知道事情都走到这一步了,大宋的官家还在那里装鸵鸟,瞒了这个瞒那个,又想割地卖妹,又怕被大家当头痛骂。每天犹犹豫豫,握着笔杆的手就是不肯写诏书。
别说完颜宗弼不能理解,是个金人就不能理解。
所以他们也压根不想隐瞒。
“来商议迎娶公主事宜,顺便收了你们三镇作嫁妆啊,”他手下的一个女真小军官笑道,“这都是你们大宋官家亲口许给我们的。”
对面的人就愣愣地看着他们。
小军官没心没肺地又加上一句,“怎么,你们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