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官名中必不可少的“入直文渊阁”就能看出,大学士阁老们的办公地点就在文华殿对面的文渊阁。
但是说这里的办公条件,真是一言难尽。
想想就知道,几个大学士同挤在一个文渊阁里面,最宽敞明亮的中堂又要充当“会议室兼公共会客室”,那么每个大学士又能分到多大办公面积?
纵然文渊阁里的单间既狭小又昏暗,但仍然是所有官员都想来上班的地方。
今天阁老们在中堂开了个小会,讨论一下外派巡阅九边的内廷官名单。
对日理万机的阁老们来说,这是一件小事,除非哪個人在边镇地区有特殊利益,比如已故首辅张四维。
而且这次选人是纯粹的内廷事务,完全不涉及外朝,不用和吏部、科道撕逼,所以应该是很轻松的。
在申首辅预计里,最多一刻钟就能开完会,然后上奏天子,但是不出意外的还是出现了意外。
对于翰林院报上来的人选,四个大学士里三个人表示了反对,剩下一个就是申首辅本人。
申时行一脸懵逼的看着次辅许国、三辅王锡爵、四辅王家屏。
除了言官喷内阁,从没见过内阁同事们反应如此一致的时候。
大家都已经是阁老了,做事能不能理智一点?不要看到“林泰来”三个字就反对。
为了反对而反对这种事情,是清流那帮人风格,有点责任心的成熟政客不能有这种恶习。
次辅许国说:“此人入朝不久,缺少经验,容易误事。若引发边镇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三辅王锡爵说:“巡边责任紧要,骤然以重压托付此新人,乃揠苗助长也,非国家养士之法。”
四辅王家屏说:“此人方入翰林就欲行边,必然心术有异、动机不纯,焉能以公心督察边事?”
不知道各自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嘴上都是有道理。
申时行身为首辅,可以不鸟另三人想法,强行上奏。
但是作为一个理智的成熟政客,他决定还是暂时搁置一下,反正此事不急,差几天无所谓。
遇到个能拿捏林泰来的机会,申首辅都想跃跃欲试,觉得还可以多拖几天。
林泰来最近对自己不太尊重,在这件事上一定要发扬好老同志的作用,给初入庙堂的年轻人“传经授宝”,让年轻人知道应该怎么遵循规则做事。
回了家后,申时行对好大儿申用懋说,“我料定林九元今夜必然来访。
如果他真的来了,就晾他半个时辰.不,一刻钟。”
最近申用懋满脑子都是编纂《九元诗集》的事情,不要以为把所有诗词全部凑在一起就完事了,这里面学问大了。
为了最佳效果需要考虑很多方面,比如说,要不要把林泰来讥讽王老盟主和复古派的诗词单独列为一卷?
听到父亲的吩咐,申用懋茫然的抬起头,下意识吐槽说:“连会试和殿试都拿捏不住林九元,现在这点小事有什么用?”
像林泰来这种身份的人登门,就算主人家身份尊贵不必亲迎,也得让个西席先生或者子辈去门口迎接,申用懋起的就是这个作用。
到了晚上,果然看到林泰来微服登门时,申大爷觉得这“微服”纯属多余,谁微服出行还带着几十个打手?
申用懋没有晾林泰来,带着林泰来往书房走,边走边说:“家父说让你等一刻钟,我就假装你已经在门房坐了一刻钟了,你见了家父后不要说破。”
等林泰来被申用懋领进了书房,申首辅淡淡的挥了挥手,让好大儿退下。
申用懋愣了愣,怎么自己还成了外人呢?往常这种情况下,自己都是在旁边作陪。
但父命难违,申用懋只能泱泱的走出去。
林泰来行个礼,寒暄道:“老.见过申前辈!”
“你今晚过来见老夫,肯定是为了巡边之事吧?”申时行主动提起说,“但是今日早间,内阁议论此事,其他阁老全部反对你,老夫就先搁置了。”
说着说着,申首辅就不爽了,你林九元那是什么眼神?
莫非是鄙视自己对内阁的掌控力?
你行你上啊!
林泰来却摇了摇头,叹道:“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申首辅似乎审时度势的说:“依老夫看来,伱就别去边镇了。你犯不上为此和三个阁老顶牛。”
林泰来很坚决的表态说:“怎么能不去?必须要去,不可能放弃!”
于是申首辅连忙问道:“你为何会想去巡边?”
这才是申首辅最关注的方面,林泰来心里到底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