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泰来顿时恍然大悟,长长的“哦”了一声,连声道:“难怪,难怪!”
他又重新指着西边城墙,对王禹声说:“足足过去六七十年了,如此大的一处违章建筑,竟然一直没有人纠正,真叫我心下骇然。”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的,但左右护法、高长江这种老部下都是熟悉的感觉,熟悉的配方。
不知不觉间,又把道德高地占了,制造出了大义名分,并给对方扣上了黑锅。
世人皆以为,坐馆最强之处是武功,但只有自己人才最清楚,坐馆最强之处其实是罗织能力。
王禹声终于又出声了,冷笑道:“怎么?莫非你想把怡老园全拆了不成?”
林泰来答道:“话不能这样说,我刚才进来时就先说过了,要送给你们王家一场功德。
你看苏州西边进出城流量巨大,阊门胥门极度拥堵,百姓苦不堪言。
若在这里开一处新城门,岂不就是造福一方、利在千秋?
我看这样的大功德,你们王家应该收下才是,正好也消除园林不合规的过错。”
王禹声:“.”
你林泰来有病吧?为了修个新城门,就要把王家这八十亩园林拆了?你怎么好意思张口的?
林泰来说:“实在不行,拆一半也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王禹声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都不用请示父亲,在王家没人敢答应拆怡老园,就算拿出再好的条件交换也不行!
这里是王家最荣耀先祖王鏊的晚年居所,是王家从陆家分离出来后,六代荣光的象征!
这里是王鏊与吴宽、沈周、杨循吉、唐伯虎、文征明、祝枝山交游的场所!
林泰来淡淡的说:“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白给你们王家的大功德,如果你们不要,会遭报应的。
十几年前华亭相国徐文贞退隐居家,违规占据田地二十万亩时,他也觉得不可能有人能逼他清退田地。”
面对这种赤裸裸的威胁,王禹声气愤的说:“那你就试试看!”
“试试就试试!”林泰来针锋相对的说,并朝着手下们挥了挥手。
随后又动起了手,但没有往园林深处冲进去。
只是把大门以及门里的花坛、园艺砸了个稀烂,还把怡老园大门的门板给拆了。
旁边学士街乃是一条主干道,往来行人不少,看到怡老园大门口的动静,当即就有人围观上了。
光天化日之下,住处大门被砸毁,王禹声已经气得满脸通红。
作为当今王家最出色最有潜力的读书人,怡老园以后很可能归自己管理!
如今被这样打砸门面,自己的脸往哪里放?
而且王禹声顿时也明白了,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他无比愤恨的说:“我们王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林大官人更嚣张的回应道:“你们王家默许和纵容席家攻击我,与你们王家关系密切的陆家还亲自上阵了,这笔账一时没有算,难道我就该善罢甘休?
说实话,不是我自大,就目前状况,你们王家根本打不过我,大概只能走官面了。
但如果要告状,别去县衙,那不顶用;也别去巡抚察院,那同样不顶用。
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去府衙告状,或许还有能有几分胜算。”
说完了后,林大官人带着二十多跟班,走出怡老园扬长而去。
回头望了眼怡老园的破烂大门口,林大官人摇了摇头,嘀咕了句没人能听懂的话:“难道我林泰来还能不如大清?”
在路上时,林泰来又对大哥林时来问道:“看我今天处理事情,你学到了什么精髓没有?”
林老大一边思索,一边回答了好几次,但都没有得到林阿四的嘉许。
林泰来又向高长江问道:“你说今天精髓是什么?”
高长江胸有成竹的答道:“论起今天的精髓,就是坐馆对王禹声说的那句话——你们最好去府衙告状!”
林泰来大笑几声,称赞说:“你也终于有所长进了!”
此后王禹声回了东山主宅,向父亲王有壬禀报怡老园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