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苍头抬头看了一眼,这娃娃是前两天才来这城墙上的,他爹被辽人砍死,自然就轮到他继续来顶班,看起来家里也没啥银子打点,才会落到来守城门的下场,一张娃娃脸在冷风里冻得发青,还挂着两条鼻涕。
蓬头垢面的老苍头抬起头,抠了抠眼角干涸的异物:“你听谁说的?”
“都在传哩,说过完年辽人肯定还要打过来,要占了整块河北才罢休,”年轻戍卒压低声音,“老苍头儿你见过的世面多,你觉得打不打得起来?”
“看这阵势,多半要打,”老苍头打了个哈欠,“担心也没用,我告诉你啊,上了战场,你就往死人堆里钻,仔细听外面的动静,要是最后喊话的是魏人呢,你就爬出来,往自己身上抹点血;要是喊话的你听不懂,那就多半是辽人了,这种时候就脱了衣服扔了武器赶紧跑,别回头就对了。”
“真要打啊?”年轻戍卒脸都被吓白了,“俺就想好好过个日子,那些天杀的辽人...”
老苍头嗤笑一声,继续低头抓着虱子,他早就不在乎这些了,打就打呗,反正他总有法子能活下来,打赢了更好,打赢了说不定到时候大赏全军还能捞着点银子花。
“对了老苍头,今晚俺轮值,能不能跟你换换班啊?俺还想回去陪小翠和俺娘过年哩。”
过年?对了,今天就过年了啊--抓着虱子的老苍头愣了愣,脸颊抽动了一下,他已经记不起上次和家人一起过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去吧,有什么好菜给我带一点,有酒喝就更好了。”
“俺可不敢带酒,被抓到要挨军法的!”
“也就开个玩笑,你个瓜娃这么较真做什么?”
又闲聊了几句,年轻戍卒离开了,老苍头看着他的背影,惨然一笑。
有个家能回,是真不错啊,哪儿像自己,今晚又要睡到城墙上咯,过年,这过的什么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