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菲告退的时候,老皇帝的面孔古井无波,没有做出任何表示,直到她走出房间之后,他的嘴角才露出了一个饱含着嘲弄和无奈的冷笑。
「她还是不服气……嘿,明明是她的任性妄为害得我们要收拾烂摊子,结果她还理直气壮地认为是我对不起她!」
梅特涅一言不发,毕竟这时候他说任何话都是在火上添油。
虽然口口声声说都已经「过去了」,但是苏菲没有放下过往,老皇帝又何尝放下了?
怨恨归怨恨,但现在烂摊子已经无力收拾,大家无非只能互相忍耐,然后凑合着过完余生而已。
发泄了一会儿不满,老皇帝也重新收拾好了情绪,然后又叹了口气。
「女人啊,真是奇怪!我结了四次婚,却还是不敢说自己了解女人。你说她怎么就这么放不下呢?我那个外孙有这么值得惦记吗?明明也是个浪荡子……」
「苏菲殿下喜欢文艺,再加上又有点侠义心肠,因此会特别喜欢那种郁郁寡欢的落难美少年,而当时那个多才多艺又身陷囹圄的莱希施泰特公爵,恰恰就完全符合了她的精神需求。」梅特涅小声回答。「再加上,整个宫廷里,平时够资格配得上平常陪伴她、和她以平等身份来往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且除了公爵之外都不入她的法眼,久而久之,她自然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再加上,她又是那种固执尖刻、喜欢钻牛角尖的人,所以一旦动情了就怎么也无法回头。」
不得不说,梅特涅亲王不愧是在政坛纵横了多年,看人的眼光十分毒辣,再加上「旁观者清」,所以对皇室的秘闻居然洞若观火,轻易就看透了来龙去脉。
皇帝顿时默然。
因为即使是他也清楚,自己的儿子外孙,无论是才华和容貌,差距实在太大,甚至比都没法比。苏菲看不上丈夫转而去钟情外甥,实在太正常了。
「你倒是教出了个好学生!把你的浪荡本领都学去了。」带着几分羞惭和愠怒,老皇帝瞪了梅特涅一眼。
长得好这也能怪我吗?梅特涅只能苦笑以对。
他当初也是一个英俊小生,无论是在维也纳还是在巴黎,也都有过数不清的风流史。
某种意义上,这几年来,眼见艾格隆成就越来越大,甚至趁势而起摇身一变成为一国皇帝,他对艾格隆确实还有几分「得意门生」的欣慰。
当然,即使在这个时候,他还是不忘安慰皇帝。
「陛下,莱希施泰特公爵毕竟也是您的外孙,也是您亲自照管和教育长大的。他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天赋,多少也是因为有您的遗传所致……没有您,就肯定没有他的今天。」
虽说皇帝心里知道这只是首相在拍马屁,但是他听后心里真的舒坦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现在有苏菲出马,自己和外孙之间就没有任何「冰释前嫌」的障碍了。…。。
毕竟,在他心目中,苏菲肯定比他母亲说话还要管用。
「你一定要监控好苏菲,让她不要说不该说的话,重点要放在两国之间未来的合作上面。」沉吟片刻之后,皇帝开始向首相交代自己的思路,「既然我们要张开双臂和解,那么除了遏制沙皇的野心之外,我们应该进行一个全面广泛的合作,在意大利的问题上,我们尤其更加需要和解,我们要让他明白,我们愿意安抚法兰西人的民族情绪,愿意帮助他巩固自己的统治,但是这种野心也必须限定在合理范围之内——他应该知道,和平对他也是有利的,一旦他胡作非为,神圣同盟也不会坐视不理。」
老皇帝的意思,梅特涅当然明白。
他一边痛骂沙皇,一边又拿神圣同盟来吓唬人,本质上就是「
挟洋自重」,想要既靠法奥关系来遏制俄国,又想要靠着俄奥关系来遏制法国,利用自己处在中间的位置来左右逢源,维持一个平衡,而这也是梅特涅在维也纳和会之后苦心孤诣想要维持的局面。
不仅仅是1815年而已,在原本的历史线上,直到1855年的克里米亚战争时期,奥地利一直还是想要在法国和俄罗斯之间左右逢源,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来为自己牟利。
只可惜,这个如意算盘每一次都弄巧成拙。
1815年的精明算计,因为拿破仑突然回归而化为了泡影,让沙皇借机为所欲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在克里米亚战争期间,当时的奥皇弗朗茨·约瑟夫借俄国被英法击败、无力分心的机会,陈兵于罗马尼亚边境,要求沙皇退出巴尔干半岛。
沙皇尼古拉对此极度愤怒,因为就在不久之前的1848年,他还曾经应奥地利的请求,出兵15万帮助奥地利镇压了匈牙利的革命,在沙皇看来,奥地利人如此趁人之危的做法可谓是极度的「忘恩负义」。
恼羞成怒的沙皇尼古拉,在临死前痛骂奥地利,「我真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居然相信有人会知恩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