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警戒部队的注视下,从枫丹白露宫出发的庞大军团,在炮车隆隆声响的伴奏之下,以无可匹敌的气势,缓慢地向着首都巴黎进发。
跟在这支庞大的军事队伍之后的,是一支规模更加庞大的马车队伍,这些装饰华丽、珠光宝气的马车当中,装载着宫廷的命妇们以及高官和外国使节的夫人,而领头的第一辆马车里,自然坐着特蕾莎和两个孩子,他们也是仪式最重要的参与者。
已经三岁的皇太子,已经开始能够记事,他站在马车的车厢里,睁大双眼好奇地打量着这支由耀眼的盔甲、刺刀和勋章组成的庞大的游行队伍,以及被它们众星拱月簇拥着的灵柩,很显然,这一幕辉煌的景象,也将永远地铭刻在他年幼的记忆当中。
随着这支队伍走走停停,经过两天的行进,终于来到了巴黎城下,而这也意味着巴黎终于迎回了自己曾经的主人。
巴黎对拿破仑皇帝究竟意味着什么?
对不同时期的拿破仑,当然意味着不同的东西。
对年幼的拿破仑来说,他只是一个科西嘉土地主的儿子,因为父亲“卖身求荣”投靠法国人而得到了重用,被承认为法国贵族,还被王家特许得以进入到巴黎军校学习军官课程。对这个少年来说,巴黎就是梦寐以求的梦幻之都,人类一切奢靡享乐的汇聚之地,是他想尽办法要立足的地方。
不过对这时候的拿破仑来说,他当然不会想到他能够主宰这个国家,他想的无非只是如何出人头地,得到一个更好地效力王家的机会,他一生最大的运气,可能无非也就是在凡尔赛舔到某个伯爵夫人的裙角,然后在夫人的帮助下在军内飞黄腾达,最后以将军的头衔退休。
而大革命改变了这一切。
拿破仑在巴黎见证了横扫一切的风暴,见证了曾经不可一世的贵族们纷纷走上断头台,除了惊恐之外他也有更多的兴奋,因为他发现,国家最上层的位置似乎已经一扫而空,从此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他也适时地抓住了机会。
他利用自己的炮兵专才和指挥才能,在共和军平定土伦港叛乱的过程中发挥重大作用,年仅24岁就得到了准将的军衔。
而这绝不是他野心的终点,他又在政治的风云变幻当中翻云覆雨,投靠到了督政府执政巴拉斯的麾下,成为了他手中的“枪杆子”。
很快,在1795年,这个刚刚在土伦港声名鹊起的青年将领,这一次又拿出了一个震惊法国的“成名之作”,他面对想要推翻督政府的保王党群众,毫不犹豫地使用了炮火轰击,最终让原本又一场会颠覆法国政府的动乱就此收场,让已经不再革命的共和政府得以存续了下去。
也正是从那一刻开始,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科西嘉小子,就用他特有的狂妄和强硬向巴黎宣告,他命中注定不会去做巴黎的仆人,而是要成为它的主人。
仅仅花了四年的时间,他就做到了这一点,他利用自己的军事威望,发动了雾月政变,将首都、乃至整个国家揽入到了自己的手中,而这时候,已经被屡屡的政治变乱折腾得筋疲力尽的法国,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桀骜不驯,甚至心甘情愿地匍匐在他的脚下,只为了得到失去已久的安宁和秩序。
他给了秩序,但却没有给安宁,不过他却能以一次次的光荣来填补安宁的缺失,而法国人民也接受了这个“交易”,并且用一次次的欢呼和崇拜,来感谢这个征服者为国家带来的一切。
虽然这一切辉煌并没有迎来美好的结局,但是曾经的美好却足以被历史永恒铭记,也将是巴黎永远挥之不去的印记——博物馆中那些来自于埃及和欧洲各国的珍贵文物和油画、宏伟的纪念柱、还有尚未完工的凯旋门,这些足以让人们回想起,他们曾经经历过怎样辉煌的瞬间。
现在,带给他们无数回忆的男人,又以高调而壮观的形式回来了,而巴黎,也忘却了曾经的种种恩怨,张开她柔美的双臂,以最热烈的方式,欢迎征服者的回归。
从城门到战神广场,再经过沿河街直到荣军院,整条出殡路线上的树木、灯柱和窗户,都已经装饰上了象征黑纱,看上去犹如黑色的丛林一般。就连静静流淌的塞纳河上,都飘着蒙上了黑纱的小船,以此来表示对皇帝的无限哀思。
除了装饰物之外,更重要的自然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