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跟我私奔吧

陈锦之瞧他的眼神,忍不住低头微微一笑。

“好啦,我其实只是在想——如果恰好飘到我家阳台上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顺势捡走。”

这下苏成意也被她逗得笑起来。

嗯,看来有时候还是会冒出来一些小孩心性的“坏心思”的。

“可惜一直没有等到。事实证明,天上不会掉馅饼,也不会掉风筝。”

陈锦之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把话题拉回正轨。

“那个小贩说,我妈妈拿了他的东西,又不给钱。问她话呢,她就只顾着摇头,也不回答。

围在旁边的人也不是警察,只是社区人员。毕竟只是这些小玩意,报了警也不会受理的嘛。”

“旁边围观的人都因为这出闹剧而笑得很开心,说这疯女人要偷也不会挑个贵点的偷,偷这玩意能顶什么用。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起气来。

我觉得我努力了好久才让附近的人认可她是一个‘不会犯罪的、人畜无害的病人’,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为什么一定要给别人欺负她的机会?”

陈锦之说到这里,声音微微颤抖,微红的眼圈引得她眼尾的痣也浅浅泛红。

“所以我冲上前去,挡在她面前,大声地问那个小贩她到底偷了什么,你们怎么能这样。

那个小贩愣了一下,没说话。

我猜恐怕是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小孩。

社区人员打圆场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说到底也是偷,不能容忍这种风气。”

听着她的声音,苏成意好像能想象出来那时候的小陈锦之是个什么模样了,可能像一只护食的小狼崽。

“然后我就把书包倒转过来,从里面倒出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钱”

陈锦之噙着泪眼苦笑一声。

“一角两角的,说不定还有一分的。就说我赔给你们!你们不准抓我妈妈。

嗯.之后人群就散了。我不知道那时候有人拍了照片,不然肯定会如法炮制,逼着他删掉。”

“回家路上我一直不理她,我没有觉得丢脸,只是觉得很害怕。

今天她只是偷了这样一个便宜的物件,如果她去偷别人的金子呢?她真的会被抓走的。

她被抓走了,那我要怎么办。”

“她就这样唯唯诺诺地跟在我后面,裹着身上那件很厚的大衣,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和普通人不一样。

直到进了家门口,她才叫住我,而且居然还呵呵笑了起来,我一时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然后她掀开大衣,里面居然藏着一个风筝。

是小燕子的造型,经过刚刚那一出闹剧,骨架都已经折断了。

歪歪扭扭的,已经飞不起来。”

陈锦之低下头,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从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这个故事的结局并不难猜,可是苏成意还是听得难受极了。

“后来邻居告诉我我才知道,她没有偷别人的东西。

这个风筝是别的孩子嫌弃太小,丢在一边不要了的。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猜到我喜欢风筝的,明明连自己的名字都快忘了。”

陈锦之的眼泪带着温热的温度将苏成意的衬衫领口濡湿。

她很少有哭得这么伤心的时候,偶尔情绪失控时,掉眼泪都掉得很克制。

那张照片的评论区下面一句句全是难听至极的话,有人已经通过这张照片编出了完整的故事。

一会儿说她想拐走别人家孩子去卖掉,一会儿说她想抢别人的包,一会儿说她砸了别人的铺子。

反正就是看图说话,莫名其妙把人编排成了一个仗着有精神病所以无恶不作的人物。

还有人在评论区建议让陈锦之也去做一下精神鉴定,说肯定会遗传。

“她没有偷东西,她也不是会咬人的疯子,她根本没有那么坏的。”

陈锦之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已经像是喃喃自语。

苏成意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跟着她的话一遍遍重复。

“是的,她没有偷东西,她不是坏人。”

看起来,陈锦之做好心理准备的范畴只是关于她自己的一切。

没有想到这些营销号没底线到连“祸不及家人”这件事都不懂,竟然为了热度公布了与此事根本无关的舒望的个人信息。

他们也不懂得什么是“逝者安息”,只因为死人不会说话,就可以随意编排她的一生。

陈锦之可以沉着地接受所有关于她自己的诽谤和攻击,却不愿意无辜的妈妈被牵扯进来。

因为无论是这些无妄的攻击,还是当年她选择那样一种残忍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都会让陈锦之觉得愧疚难过。

那个雨天几乎可以说是她每个失眠夜的梦魇,是余生漫长的潮湿。

终于从这样的情绪旋涡中挣扎出来之后,两人才从衣柜里钻出来。

像是两只冬眠结束的熊离开温暖的树洞。

陈锦之从她的行李箱夹层里找出了一张照片,递到苏成意手里。

照片里的舒望看起来还很年轻,一袭长裙笑容温婉,怀里抱着还是幼崽形态的陈锦之。

幼崽陈锦之看起来不太老实,正挥舞着小胖手想去抓舒望的发簪。

苏成意看得笑起来,抬眼望向她。

“小时候这么胖嘟嘟,长大怎么瘦成这样?”

“谁家小孩子不胖?”

陈锦之抿了抿嘴,神情有几分羞赧。

她伸手想夺回照片,看起来和照片里想抓发簪的动作很是一致。

苏成意抬高手臂躲过去,转身去拿手机。

“等一下等一下,让我拍下来。”

“不行。”

“小气。”

“怎样。”

两人正在伱争我抢的时候,苏成意的手机“叮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