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沉下心来,自学《化学》,还学出一点心得,在山阴又有人脉积累的人家,那恐怕就不多了吧?十三娘觉得,凡是在元素周期表上,排位紧靠的元素,恐怕都是伴生的,而山阴的矿产既然丰富,那么说不准原本被随意抛弃的煤渣之中,就有些买活军需要的新元素矿呢?
这是完全说不清的事情,当然,十三娘现在也没有辨别新矿产的知识,但如果买活军处有这样的专门人才,她可以花钱聘用他们,也有能力将这些人送到山阴去找矿,在山阴,有能力私下开矿,并且运到登莱的人家是不多的,晋阳范家算是其中一户。十三娘相信,谢六姐也拒绝不了这份大礼,而这就是范家在买活军中立足,十三娘大肆掠夺政审分的第一步。
有了这样的计划在,她怎么能不热心理科学习呢?十三娘的受宠,实在不是偶然,她的聪明简直是有点过分的,打小儿她学说话就快,会说南北官话、山阴土话,北面十几道的土话,她没有听不懂的,这边听人说,那边就那个跟着学。
至于算账,那就更不在话下了,这就是个人肉算盘,常常在家帮祖父看账,四年前买活军崛起之后,他们用的新式记账法逐渐流传,十三娘也是第一个看懂,并且对此十分推崇,认为这是一种很难在账目上做手脚的新办法。
除了在文字、诗词上不屑一顾,完全忠实于自己商户女的身份之外,十三娘学什么都快,而且她的心也狠,船刚一启航,她便叫侍女将她的头发也剪成了青头,且逼着四个婢女也都剪了发,“发乃气血之余,也是要耗费能量去养着它的,早一日剪啊,你们就多了一日的养分用来学习。而且到了买活军那里,多数也是要剪的,不如这会儿就剪了,在路上还干净些,说不定还能省出水来洗洗头。”
这话是有道理的,但她的婢女远没有十三娘洒脱,颇有两个私下哭了几场——能跟得上十三娘的人,天下又有多少呢?十三娘也不管她们,只是把发丝收集着,叫其中手巧的婢女,为她做一顶义髻,需要的时候可以穿戴,几个婢女若是想做,自己的头发都在那,也可以做去,她来出买黑绸布、发网的料钱。
头发一剪,早预备好的衣服一换,她看起来便俨然是个买活军的青头女娘了,十三娘又传话叫那些男丁们都如法炮制,不过,在船上他们见面的机会不多。因为出得起船钱的客人都较有身份,又有很多未婚的女眷,船上的管理是比较严格的,男女客人尽量不能碰面,尤其是二等舱、三等舱的客人,更是很难往一等舱这里来。
这世上的聪明人的确是不少的,这艘船上,倒有一多半客人都是女眷,年纪也都不大,比较统一的特征是精明能干,相对来说大方健谈,而且都对自家的来历含含糊糊,不肯明言。
其中的道理,在十三娘来看非常显然,一个女孩儿,除非留在家中招赘,无非是赔嫁妆好生嫁出去而已,出嫁以后,一年能回几次娘家啊?若是婆家规矩大,两三次都算多的,这个女孩儿对家里可说就没有什么用了。
如今这样的局势,若是有能干的女孩儿,便花个一二百两银子,送她到买活军那里去闯一闯,岂不是比嫁人要划算?这些银子,拿来置办妆奁,按他们这样人家的手笔,那是远不够的,算来还能节省不少呢。便是实在安生不下,灰溜溜的回来了,几百两银子,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是亏不起。
自然了,若是有什么出色的少年郎需要延揽,那许个女儿,也是划算的。不过这世上值得用儿女婚姻笼络的才俊是何等稀少啊,在十三娘看来,大部分人的婚事不过是到了年纪,便安排一下而已,反正成亲不成亲都没有什么用,只是耗在那里空吃米粮而已,差别实在是不大的。最好的办法,便是把无用的女儿许给才俊,有能耐的女儿,送到买活军这里来,搏一博异日的前程,若是买活军不能成事,隔了千山万水,谁能株连到本家身上?
有这样想法的人家,绝对是不在少数的,十家里哪怕有一家,以京城一带权贵的数目,这都是个很大的数量了,这些姑娘们个个都是要强之辈,彼此也是心领神会,每日都抽出一定时间交际,互相也只称呼姓氏与排行,并不打听名字,就算有些人原本私下是认识的,大面上也不表露。她们都是来自一地的女郎,到了买活军那里自然要互相帮扶,站稳脚跟,但和所有的乡党一样,彼此之间也充满了分寸与保留。
和这样的人交际,十三娘认为对自己是比较有益的,因此她并不觉得浪费时间,每日里行程安排得很紧凑早起先打一套八段锦,随后去吃早饭,吃完早饭抓紧时间自学一个时辰,出去在甲板上看看海,和朋友们应酬一下,随后午饭、午休,午后若是不起浪,便再学一个时辰,随后活动筋骨,晚饭吃得较少,吃完后洗漱休息——一等舱的住客,一天还是可以洗漱两次的,所以她们也绝不乱跑,不愿意去别的舱房闻旁人的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