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呢。”黄太太便想起来和黄大人说这事,“那天忽然来人送信,让我去码头运了车来,足足五六百斤,这东西可贵,一斤起码都要三十文,这里便是百多百的好大人情,也没说是谁给的,说是给的配额。我也云里雾里,想着往义父府里孝敬些,不料义父不收,还又赏了几百斤,说是他今年也得了许多,和我的份是一船来的,我倒纳闷了好几日!”
“随煤,还送了个特制的炉子,倒是造得刚好,三个眼连珠,恰好填三块煤进去,清洁无烟,比什么最上等的银霜碳都好。”黄太太指了指墙角,“在我卧房里放了一个,还有一个送到书房去了,倒是还没开封。至于那些煤球,我也分了百斤出来,往城里那些老弟兄手上都送了些许,有些过冬艰难的,也送了些银周济。”
锦衣卫在各处都有耳目,在业之余,为厂卫提供消息,此厂卫才能如此耳目灵通。这些线人也并非个个宽裕,有些几代人的老关系,除了官府给的赏钱,也要各地衙门自掏腰包,或和黄家一样,私囊中加以贴补。这他来说九牛一毛,但线人来说,或许几斤碳便能让他在邻里间被高一眼,有时得了额外的方便。除此之外,作为阉党当红的厂卫干将,黄大人一家不需要,也不便去和同级的官僚关系,需要抱紧王公公的大腿便已足够。
虽说黄太太的外貌不太出众,性格在时来说也不那么主流,但黄大人这个妻子实在是十分满意的,举杯先谢过妻子考虑周到,方才又道,“是了,那是买活军送来的。我被他俘虏了以后,中穿针引线,撮合了……”
他往北面上方指了指,黄太太轻抽了一口气,能张望着四周,黄大人也压低声音道,“撮合了几笔交易,倒是也算是建了些小功劳,是不便张扬罢了。如今我是奉命去衢县坐镇的,方便面传话,既然如此,自然要随我去,这是一,来他也京城提出了,除了我之外,并不信用旁人,是以要在他那里留一人质,以便在我外出时钳制我,也知道,我无父无母,止有一个,此他也指明了让去衢县甚至是临城县居住,以此来要挟我。”
黄太太不料自己竟了人质,一时间双目圆睁,但她亦是个最伶俐的人儿,见丈夫眼色,心中一凛,思忖了一番,便慢慢靠到丈夫怀
里,低声道,“我夫妻同命,去哪里,我自然相随,这些外头的事情,我也不好细问,一句话,现在深入敌境,亦是身处嫌疑之中,心中要谨记精忠报国这四个字,方才是不枉了朝廷,不枉了义父和九千岁的栽培。”
虽说是有些奇怪,但东厂的确是供奉岳爷爷的,精忠报国更是厂卫的座右铭。她这番话可谓是说得一丝错处都没有,哪怕是被东厂探子探听了去,亦不会惹来祸患,黄大人点头笑道,“妻贤夫祸少,这话说得,我哪敢让失望?”
人便又岔开了去说些闲话,黄太太要打家业,留信用的老家人铺子,又要盘算着行囊,还记挂着买活军的材,如今是要留心了。还好奇地道,“带来那些书,除了什么语文算物之外,还有些什么?我瞧着是有些话的,可是《三言拍》类?”
如今市面上流传最广的话子,无非是《醒世恒言》、《警世通言》等,讲的都是果报应等奇情故事,还参杂了不少淫艳场景,正经人家都不屑于细谈的,论到雅驯的,是《三国》、《水浒》、《西游》,还有一《金瓶词话》,这是被禁的,但也有洁流传,黄太太这些话一概不太感兴趣,闲了更爱舞刀弄枪,此黄大人带来的书册她没有翻阅内容,了个大概,此时屈着手指道,“蜀山剑侠传十册,还有一叫斗破乾坤的,十册,什么书这么洋洋大观?我当时倒想来着,但忙乱中也不记得了。”
夫妇此时边说边宽衣上榻,黄大人笑道,“说到这斗破乾坤,还有故事呢,此书我上京时也过,连王至孝都极喜欢。虽然故事浅白,但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好,让人不自觉着迷,了一页就想第页,十册都未写完!”
“献给九千岁之后,九千岁闲来翻阅,竟也着迷。才了十册,皇爷便来索要买活军所有上京之物,九千岁不忍得,暗暗掩了后十册,想着完了以后再使人送去,不料皇爷那日忽然兴起,一整夜便完了十册,九千岁这里才收到消息,连送入书房都来不及。皇爷忍不住要头的,很是着急,大发了一次火,令我星夜赶,到衢县后第一件事,便是要买活军献上后续,哪怕是卖一千、一万银子都在所不惜呢。”
“还有此事?”黄太太又惊又笑,又心疼丈夫此奔波,不免在枕上笑了一番,方才和黄大人小别胜新婚去了。翌日起来,又撑着身子收拾宅院,打点行囊,为不敢耽误正事,不过五六日功夫便将宅院封好,留几房家人护,自己带了个丫鬟,一个随身伺候的老养娘,又为黄大人带了个小厮,以镇守太监府的名义,在武林门外包了一艘四百料的客船,一行七人连行李,还算宽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