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颤抖哆嗦地张了张嘴。
“这才听话。”
罗夫人眉眼又噙着了笑意。
她拈着帕子为祁老擦了擦从嘴角流出来的汤渍。
一勺,一勺,喂给了祁老药汤。
不管祁老怎样的痛苦,继续喂了些药膳。
药膳未放碎针,祁老浑身警惕地吃了口,发觉没有痛苦,松了口气。
罗夫人一面喂,一面说:“这药膳味道应该还行,我加了些蜜饯,调和了味道。”
就算有族人面对面在此,恐怕都会以为罗夫人对祁老先生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宛若血亲的女儿般温柔细心。
“老先生多吃些。”
她笑着说:“听说老先生厌恶女人,就是不知,这女人的葵水,你觉得如何?”
“轰!”
祁老猛地瞪大了眼睛,恶心不已,胃里翻滚,感到无边的侮辱就要吐出去。
如若说碎针是皮肉之苦的折磨,那这葵水药膳来说就是精神的崩溃。
他觉得自己浑身发毛,上吐下泻,不仅是脸色,浑身的皮肤都很惨白。
罗夫人却不让他吐出去,直接掐着他的下颌堵住了他的嘴。
翻滚到咽喉的味道,又给生生地吞了回去。
祁老对上罗夫人锋利阴冷的眼神,不自觉地抖了下。
“老先生,慢慢吃。”
“不急,没人给你抢。”
祁老实在是吃不下了。
罗夫人卸了他的下巴,逼着祁老吞掉这些药膳。
祁老一生追逐名利,双手染就无数血腥,刀下冤魂不计其数,有些死去的人他连姓甚名谁和眉目都不记得了。
还从未像此刻这般无助,竟是流出了两行泪水,眼神绝望又空洞,吊着一口盼望沐垚的气。
沐垚和其他人不同,绝对会发现他的不适,会把他带走,不会再允许这个毒妇伤害他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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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老形如枯槁,一层皱巴巴的皮肤耷在骨头上,药膳对他的冲击力是毁灭性的。
味同嚼蜡吞完最后一口药膳。
“咔哒。”
罗夫人将他脱臼的下巴装了回去。
慢条斯理收拾碗筷。
“呜哼!呜!”祁老出气长进气短的,竭力发出闷哼的声。
罗夫人缓过神来,柳叶眉轻抬,“哦,老先生是问沐垚啊。”
“呜哼!呜哼!”
“沐垚,死啦。”
罗夫人嫣然一笑。
祁老绝不相信,还以为罗夫人在逗弄自己。
“总处来人了,沐垚死于琼露殿,且是自焚,说是沐府缺德,后代遭殃。”
“你说这死法可笑不可笑,有几人会信呢?”
“还偏偏在神机功德反噬后出事,竟以这般极端的方式。”
“沐垚好端端的孩子,一向惜命,怎么会自焚呢?这哪是自焚,是撞邪,是报应。”
“你啊,坏事做尽,儿孙遭受报应,比你去得还早,真是大快人心。”
罗夫人笑得花枝乱颤。
笑着笑着,泪水从眼角冒出。
看到那眼泪祁老方才知罗夫人并未诓骗自己。
关于沐垚之事他也觉得古怪。
按理来说最晚此时就会来见他了,却迟迟没有身影。
只怕已经不中用了。
大量泪水似决堤河泛滥而出。
“你也有今天。”
晦暗不明的光线,罗夫人露出了阴森的表情,活像是要吃人。
“你就该断子绝孙,你要遭报应,你是沐府的千古罪人,你死后要下地狱的。”
“去了地下你无颜面见清远沐府的列祖列宗,以后也不会有一个后人去祭拜你。”
“你只能是永无安宁的孤魂野鬼,生生世世都得不到超度,去不了往生之地。”
“你想盗功德却被功德所害。”
“你想诛叶楚月,沐垚却死在琼露殿。”
“日月昭昭,好个天道轮回。”
“我儿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罗夫人笑着流出了晶莹清澈的泪水。
把祁老宰杀千万回都难解心头之恨换不来两个儿子的生命。
她要把油尽灯枯的祁老活活熬死,逼得其没有半点复燃的迹象。
“呜哼。”
“呜哼。”
祁老绝望地哀嚎,泪流不尽。
嗡鸣混沌的脑子一时间也不知是因碎针扎肉而疼,还是药膳的屈辱,以及沐垚之死带来的绝望。
……
海神大地。
夜墨寒孤独的身影,立在萧瑟的寒风。
碎玉雪飘落,缀白了发。
深邃的眼眸,稍纵即逝过挣扎的沉痛。
「一连十六卦,卦卦不得生。」
这是,阿楚的死局吗?
通过干尸符箓诏,他从林野那里,得知到了十六卦象。
回溯过往。
被丢无间地狱,是死。
被关囚笼数年爆裂而亡。
九万年前以身殉地,滋养芸芸。
在另一个时代的高楼摔下。
数年前从城墙一跃。
……
这些,都是她的死局。
……
阿楚。
如若天要亡你。
那便。
逆了这苍天。
……
不管是这样难逢春的枯木和无生的死局。
他都会——
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他的剑,为阿楚而吟。
……
是夜。
月如霜洒满大地。
楚月看着千辛万苦来到自己身边的楚云城,嘴角噙着嘲讽的笑,眼底冷意寒潭。
楚云城憔悴沧桑了许多,不复诸神之日所遇的神采飞扬,满面红光。
他看着楚月,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冬末料峭的风有点儿冷。
楚云城披着墨红色的斗篷,内里穿着霁月凤纹的冕服,以黑金为主调,腰间还衔着一块明月玉佩,绑着殷红的平安结,时而被风掀起能够映入楚月的视野,毫无刻意的痕迹。
“楚家主,我母亲不想看到你,你请回吧。”
楚月不留情面的下了逐客令,语气疏离淡漠,不带半点温情。
雪娘已经休息,她不想无关紧要的男人来叨扰母亲。
更何况,还是一个叫她深恶痛绝的男人、
“明月。”
“我不是来寻挽歌的。”
“为父……只想来看看你。”
“想知道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