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春时也随着出家人的习惯,双手合十朝他弯腰见礼:“印真大师。”
“祝施主的来意,俞施主前两日来信告知过,老衲已经知道了。”印真大师伸手拂过身边的蒲团,示意祝春时落座。
祝春时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批命算卦一事说起来容易,对落发出家的大师却又有为难之处,毕竟出家人不打诳语,此事已经是在让人说谎骗人了。
“大师,此次来得冒昧,也知会让大师为难,实在是走投无路,又迫在眉睫,不敢有分毫耽搁。”
印真已从俞逖送来的书信当中了解事情原委,他虽是个出家人,却也不是无情僧,年少来往四方,颇通世上情理,微微笑道:“施主放心,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但我佛慈悲,亦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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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春时神情微缓,直身作揖,“多谢大师。”
印真虽然年纪老迈,但双眼有神,眼底有着因为阅历风霜而带来的深邃,看向祝春时的目光温和且慈善,只听他道:“老衲不便出寺,还请祝施主让那位施主前来普化寺中祈福,届时老衲会出言让那位斋戒一年半载,沐浴佛法,以求佛祖慈悲保佑。”
祝春时万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她知道俞逖在其中定然出了很大的力气,也感激眼前印真大师出手相助的恩德,便直身道:“大师大恩,实在无以为报。”
印真却也不是什么迂腐的老和尚,大抵是年岁越大,个人体悟乃至于心怀也就越发宽广,只是简单察颜观色就知道祝春时的确真心实意,于是笑道:“施主若真要报答,便多给寺中添些香油钱吧。”
祝春时抬眼看去,见印真眼含笑意,最普通不过的僧衣在他身上也犹如光彩熠熠的袈裟,在满池莲叶的烘托下,慈眉善目真如宝殿中的佛陀模样。
她也就跟着笑道:“理所应当,若他日事成,定再次前来寺中还愿。”
印真微微一笑,浑身得道高僧的佛法气息微微散去,一时又让人只觉得是个最平凡普通不过的老人。他抬手将已经煮沸的热水倾倒在打磨光滑的木杯中,半是感叹半是打趣:“若事不成,只怕施主再不愿踏足我寺一步了。”
相处越久,祝春时便越放下些戒备,接过印真递来的热水,不防听见这么句话,她也失笑:“不敢,若事不成,心中也感念大师相助之恩,到时定再来求佛祈福。”
印真虽颇有些名声,但那也是他年轻时候心生意气,不仅爱四处游历礼佛,也乐于怒目金刚路见不平,因此才得以在京中声名鹊起。近年来因年纪渐长,他就只在普化寺中设坛讲经,教导弟子,如今既受忘年交之托,又有祝春时亲自相请,让他心中生了些少年时的心气,便将此事认真放在心中,与祝春时喝过一盏水后送人离开,又念几声阿弥陀佛,唤来弟子去打探消息。
祝春时与季婉如从普化寺回去时已近傍晚,她心中放下一团心事,脸上神色也较来时轻松愉悦,惹得季婉如不住打趣佛祖保佑,让她不至于因俞逖殿试继续心烦意乱。
祝春时也没解释,认下这个说法。只是回去后,见俞逖读书辛苦,此事他又帮了大忙,不免更加细心妥帖的照顾,说话做事也较往常多带几分柔情似水。
俞逖敏锐察觉到其中的变化,只是碍于殿试,只得日日来往于国子监,接受先生的轮番教导指点,其中不乏祝春时大伯父的教诲,让他颇有些冰火两重天的感受。
很快来到三月十五当天,祝春时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睡眼惺忪的帮俞逖更衣。只是她成婚以来很少这个时辰起身,除了刚新婚两三日的时候,她也基本没帮俞逖穿衣梳头,因此做起来有些手忙脚乱的。
在她取来外衣转身踉跄时,俞逖见缝插针的把人紧紧抱在怀里,低头在她披散的发丝中蹭了蹭,低声含糊道:“就这一次。”
祝春时没听清,疑惑地嗯了声,“什么?快放开我,不然都不好穿衣服。”
俞逖不着痕迹在她发间轻落下一个吻,直起身来,接过她手中的外衣穿上,笑道:“你再睡会儿,等醒来后再看看账本,我就回来了。”
祝春时爱算账,俞逖是知道的,他读完书披星戴月回房的时候,五次里有三次对方都在暖阁坐着打算盘看账,时不时还要数下妆奁里的琐碎银两。
俞逖也爱她灯下算账琢磨的模样,甚至不止一次庆幸当初果断将自己近年来攒下的银钱铺子都交给对方打理。
他自然也极为赞成这件事,科举后若无意外,自己便要授官当值,每日里同样也是早出晚归,和之前读书时没有区别,甚至读书尚可偷懒回家,做官却不行。因此白日里就只得她独自在家,有自己的爱好和事情做,总比每日干等他回来好。
祝春时听了就笑,抬眸:“好吧,六哥今日必定旗开得胜,我在家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