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没有入仕的读书人,朝廷给你优待是为了让你安心读书,可不是让你仗着有点学识出来骂人的。
因为读书人动律法,也会思考,他们往往能够看穿时弊。
四年后,也就是隆庆五年的时候,刘元卿参加会试所写的策论,就因“对策极陈时弊,主者不敢录”。
由此可见,大明朝对待读书人,其实防备之心也是不小。
礼部诸人到的时候,内阁意见已经接近统一,那就是处罚带头闹事者。
“公文里提到魏国公在事发后并没有派兵维持秩序,任由监生闹事儿不管”
“弹劾,治罪。”
徐阶这次很干脆的插话道。
魏国公徐鹏举,魏广德的老丈人,借这个机会敲打一下也是好的。
虽然徐阶知道,以此事告徐鹏举,人家最多被申敕,再有就是罚俸了事,其他责罚肯定不会有,但是徐阶还是要这么办。
下面的陈以勤闻言嘴角扯了扯,也没说话。
徐阶是拿魏广德没什么办法,只好在其他地方想办法整治了。
魏国公的俸禄,那才几个钱。
陈以勤也没有出面帮魏国公府说话,实在没必要浪费口水。
很快,由张居正草拟票拟出炉,“两京法司逮治其为首沈应元等数人如例发遣,祭酒吕调阳莅任未几且勿论,守备魏国公徐鹏举以闻变唑视,夺禄米,司业金达以钤束不严夺俸各二月,监生皿字号事请圣裁。”
处罚内容,之前已经大致有了说法,张居正自然按照旧制草拟处理方式,不过对于此事源头,也就是“皿字号”问题,就只能提请圣裁。
此事不小,张居正票拟后,内阁就派人直接送入宫中,南京那边还等着北京的答复,是片刻不敢耽误。
到下午,宫里就有消息传来,隆庆皇帝准了此事,只是最后关于“皿字号”问题,兴许是看到此中隐患,隆庆皇帝选择退一步,诏“监生编号如旧行”。
也就是下一次乡试时,南京国子监生重新启用皿字号编号,自然固定录取名额的制度也被继续保留下来。
魏广德知道消息只是沉默不语,他对老丈人被处罚没感觉,主要是从这件事儿里他也看出来了,朝廷政策的变动,太难。
讲道理,取消皿字号是对所有考生公平的一件事儿,可是涉及到国子监监生,就对一部分人造成了“不公平”。
在大明朝改革,还真是难事。
因为绝大部分人都不喜欢改动,只喜欢循旧例做事,至少自己没错处。
这次的主考官王希烈无错,可南京乡试变乱依旧是他一生无法洗脱的污点。
随着新的战报传来,山西那边,俺答部在洗劫石洲、孝义、平遥、太谷、隰州等府县后,捆载徐归。
恰逢正值秋雨连旬,马匹多病死,路又泥泞,皆杖马箠徙步归,将所剽获多弃遗于道。
至于俺答部归去路上,并无新战报送来,可想,当时明军大同、太原等地驻军并无邀战者,所以俺答部很平安的离开了明境。
大臣们能看出来,宫里的隆庆皇帝也能看出来,只是大家都默契的没有说出来。
不过让魏广德不想看到的捷报在俺答部退去后,还是接二连三送报京城。
“不要抄了,山西那边的捷报都给我扔掉。”
魏广德一把抄起桌上的字条丢给芦布,厉声喝道。
或许,对于一些官员来说,这不过就是地方上偶遇落单鞑子,杀了而报捷,算不的什么,可魏广德却知道,其中不知有多少是杀良冒功。
山西百姓在遭遇战火之后,还要再挨一次兵灾。
只是这些,整个大明朝堂都是静默无声,不知者继续自己逍遥快活的日子,而知道者也是装作不知。
芦布被魏广德的变化吓了一大跳,急忙弯腰捡起地上丢弃的纸条快速出了值房。
魏广德从旁边盒子里翻出一沓纸张,那是芦布从兵部抄录的戚继光过去上奏的公文,而面上的正是他练兵后设计的“鸳鸯合击之法”。
“鸳鸯阵吗?那就让伱把这套阵法带到北地试试,看能不能顶住鞑子的攻势。”
这几日魏广德已经把戚继光的资料都看完了,这沓纸是他专门留下来准备转交给陈以勤,由他在面圣时交给隆庆皇帝的。
就在昨日,蓟镇烽火台再度告警,只是不知此次又是什么战事。
现在俺答汗主力还在山西、大同一带,不大可能已经转移到蓟镇,否则宣府的马芳不可能不事先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