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奴才听旗下汉人包衣报告,说鸭江每月初一十五有大潮,江口出水不畅,江面将会上涨,届时南蛮水师大船即可从江口直抵此处江面。
“咱们的城防,照比从前,虽然加高加固了不少,可是南蛮水师大船,若是载了重炮从江上来,发炮攻城,我们就是守在城里,恐怕也只有挨打的份儿!”
梅勒章京额罗赛臣身材粗壮,满脸的络腮胡子也盖不住他满脸的横肉,虽然才年不到五十,但却是眼下正蓝旗里已经为数不多的、在老奴奴儿哈赤时期就立过不少功劳的老将了。
对于别人的建言,费扬武可以不听,甚至可以当面呵斥。
可是对于这个辅左自己好几年的父辈老将,年轻许多的费扬武却是一向以礼相待。
此时他听额罗赛臣这么一说,满脸忧虑地点了点头,难得地表示了认可。
而额罗赛臣的话,显然也再次鼓励了之前力主过江夜袭的那个蒙古甲喇章京恩格图,只见他小眼一瞪,再次对费扬武说道:
“主子爷,算日子,今天可就是四月十三了,若是十五真有大潮,南蛮子水师大船像去年那样直抵城外江面,咱这里可就危险了!
“莫不如就叫奴才率军绕道上游水浅处,连夜过江,然后从鸭江东岸南下,天亮前攻打南蛮子在江东新建的大营。
“南蛮子兵马素来胆小,以往只敢据城固守,从来不敢野战,主子爷只需给奴才两千马甲兵,必能将南蛮子江东大营一战击溃。
“到那时,没了南蛮子马市岛江对面的大营,南蛮子水师很可能将闻风而逃。就算到时候镇江堡以南的南蛮子水师不明就里,还敢沿江北来,咱们也不必担心他们登陆上岸了!
“而且,那时主子爷率军守在城内,奴才率两千马甲兵驻军在外,就是借给南蛮子水师几个胆子,他们也绝不敢上岸!”
恩格图出身于草原部落,善用骑兵,也喜用骑兵。
他和他的蒙古甲喇,多是没有重甲的轻骑,来如如风,行动快捷,最擅长的战法就是偷袭和追击,而最不喜欢的,就是守在城里。
一方面,城内地形狭小,他们的马甲兵发挥不了自己的作用。
另一方面,在外面天大地大,随时可以策马奔腾,他们反而才有安全感。
当然了,也是以往面对明军野战的胜利经验,给了他巨大的信心和勇气。
“额罗赛臣,你的看法呢?”
面对恩格图的坚持,本来反对夜袭明军营地的费扬武,有一点动摇了。
毕竟额罗赛臣方才说的,他也意识到了,他也担心明军水师大船载着重炮抵达九连城附近江面以后自己面对的局面将更加复杂更加危险。
但是恩格图麾下的五个牛录马甲兵,是他手里的主力人马之一,一旦撒出去了,他的兵力就少了三分之一,这让他心里没有底,不得不询问老将额罗赛臣的意见。
好在额罗赛臣已经有了定见,他见费扬武问他,立刻答道:
“主子爷,十五日江上是否有大潮,虽然奴才以往没留意,并不确定,但是这一点事关重大,所以奴才建议主子爷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
“至于恩格图的主张,想法是对的,奴才是赞成的,不过今夜已经过半,且南蛮子今日刚到对岸立营,夜里不可能没有防备,所以今夜不能去!”
“那你的意思是?”
“奴才的意思是,今日后半夜可令恩格图带其麾下五牛录马甲到叆哈河上游,找水浅处渡河,天亮前绕道鸭江上游择机过江,明日上午趁南蛮子在江东筑城之际,突袭其沿江营地!”
额罗赛臣这么一说,其想法就很清楚了,显然是支持派兵过江,袭击明军营地的。
只不过他的说法,显然跟恩格图的打算并不完全一致。
因此额罗赛臣话音一落,他立刻瞪大了眼睛,十分不解地反问了一句。
“额梅勒章京的意思是,叫咱们夜里过江,大白天去突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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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敢去了?难道你和你的蒙古甲喇只敢在夜里偷袭南蛮?!”
面对恩格图的不解和反问,额罗赛臣当即反唇相讥。
作为老女真出身的八旗宿将,他对东蒙部落出身的恩格图及其蒙古甲喇是有点看不起的。
不过,他更加看不起明军。
因此,他的言语中既充满了对恩格图及其蒙古甲喇的挑衅,更充满了对初来乍到就在江对岸筑城立足的明军战力的轻视。
这倒不是他一味轻敌,如果真是一味轻敌,他也就不担心九连城会被打破了。
他之所以这样说,主要是他认为明军人虽然不行,可枪炮火器犀利,战船炮船更是九连城里的守军所不能比的。
一旦明军在江东岸把城修筑起来,特别是一旦明军水师战船炮船抵达九连城下,那他们的麻烦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