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以后,彼此不准以官职相称,尤其对杨振,要称呼为大当家的,这是入城前在三里店休整时的命令。
“等我做什么?!该杀的杀了,一个不留!”
杨振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脚步却并未停下,跟着张臣拾阶而上,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这个上房里面。
屋里灯火通明,除了张臣手下的火枪兵之外,还跪了一地人,有老有少,还有几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在抽泣。
“杨振!果然是你杨振!你,你堂堂朝廷命官,竟敢公然破城池,入私宅,杀人越货,强抢民财,还有王法吗?!”
杨振刚迈步入屋,还没弄清楚跪在地上被刺刀指着的那些人都是谁,就听见有人突然叫出来自己的名字。
这一下子真叫杨振吃了一惊,心中暗叫“坏了”,同时也是在这一个瞬间,他才醒悟过来,他不该现在就来范家,应该等范毓馨被杀了以后再来看看。
可惜,后悔也晚了。
杨振虽然心中一惊,但是面上却仍镇定,只是顺着声音看过去,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正梗着脖子愤怒地看着自己。
杨振再定睛细看,马上就认出那青年男子,果然是在松山城外见过一面的范毓馨,也就是范永斗的长孙,范三拔的长子。
“王法?呵呵,真是笑话,这时候你们倒是想起王法来了。你们向满鞑子出售粮食、铁器、火硝、硫磺这些违禁物资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有没有王法呢?”
面对范毓馨的喝问,杨振越说越坦然,越说越不以为然:“你们向满鞑子提供九边布防图,提供关口守将姓名、士卒数量、武备清单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有没有王法呢?
“难道你们说的王法,是专门为我杨某人而设的不成?难道王法管不了你们这些通虏资敌,吃里扒外,数典忘祖的奸商?!”
早在后金国时期,满鞑子那边八成以上的火药,大部分的粮食,以及六成以上的铜铁铅锡等金属物资,都是由通虏的山右商人提供的。
到后来,为了换取对北虏以及满清甚至朝鲜的垄断贸易地位,这些通虏的山右商人们,更是争先恐后地充当满清的内应和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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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甚至直接把朝廷邸报,京畿附近边防的情报,细致到每个关口的守将姓名、士兵的数量和装备的清单,提供给满鞑子。
这种人要是不杀,才真是没有了天理王法。
杨振的几句话反驳得范毓馨哑口无言,但他依旧不服,恨恨地看着杨振,好像自己遭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杨振,你这是血口喷人,你说我范家通虏资敌,你有什么凭据?我们范家在张家口世代营商,向来以信义闻名!地方上修桥铺路,捐银助饷,接济贫苦,若论宣镇乡贤,我们范家首屈一指!”
范毓馨暂时闭嘴了,但被刺刀顶着跪在一边的另一个中年男人却对着杨振破口大骂起来了。
他先是指责杨振血口喷人,然后又将通虏的帽子还给了杨振:
“说什么通虏资敌,说什么数典忘祖,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不过是贪图我范家的钱财家资罢了!若说通虏,你杨振敢说别人?!”
杨振听见这个中年人反过来说自己通虏,一时哑然失笑,指着他淡淡说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