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城外。
斐潜带着许褚,站在高岗上。
许褚默默的站在斐潜身后。
在这个时间点上,许褚是不赞成斐潜出城的。
在城中,无疑护卫力量会更强更全面。
不是说到了城外就一定有危险,而是毕竟决战在即,能少一分的风险就要减少一分的风险,万一斐潜遇到点什么意外,那么仗还怎么打?斐潜现在更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一个代表了关中新势力的旗帜,决不容得半点闪失。
可斐潜执意要出来走一圈,许褚也是只能无奈陪同。
斐潜默默的看着平阳。
身在平阳,而不见平阳。
只有抽身出来,才能看见平阳。
平阳有城墙,而且不止一圈。
长安没有城墙,或者说长安在斐潜入主关中之后,就没有新建城墙。原有的长安城墙可以说就是西汉之初的宫墙,城内居住的都是皇帝的亲近大臣和服役于皇帝的仆从,而长安各个陵邑内的则是住着文武百官,普通民居。
所以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如今的长安更类似于后世城市的体系,以核心行政区域,生活区域,以及休闲区域等划分出来的模式,而平阳则是与传统的汉代城池布局没什么区别。一环内是核心,二环是商贸和行政,三环才是普通百姓和其他设施。
平阳有三环。
原本荀谌还想要建四环,然后被斐潜阻止了。
没有这个必要。
尤其是在火炮出现了之后,城池的防御能力就无形当中被削减得很低了。
斐潜不清楚火炮会不会推动华夏向外进取的欲望,但是无疑会打破原本庄园体系的构建。
这里是他的封地,也是他的起点。
一个人,在三国之中,究竟能做什么?
这个问题曾经也困扰过斐潜很长时间,甚至一度让他有些精神恍惚。
最开始的时候,斐潜觉得既然是到了三国,那不『集邮』的话,还能叫三国么?就像是他玩的那些三国游戏时候干的那样,要是不能配出魏蜀吴精英三队来,不能集齐八大美女,那就是废物点心……
这种心态,使得斐潜在初期是一种游离的状态,他人在地上,心思却在天上。飘着,俯视着,浑然没觉得自己对待周边人和物的态度有什么不对。
不过好在斐潜当时还有一个郎官的身份,算得上是大汉的读书人,而大汉当时的读书人,尤其是年轻的学子,大多数也是这样的模样,所以也没显出斐潜是多么的眼高手低。不是斐潜当时做得有多好,而是当时的世家子弟猪队友太多……
那么什么时候才算是斐潜真正开始站在三国这一片的土地上,不再飘着呢?
大概是鹿山之下,斐潜接触到了『真正』的时候开始。倒不是说斐潜之前学过的东西都是假的,而是在鹿山庞德公那边得到的看到的书籍,都是『孤本』和『原版』!
要知道,斐潜所读后世的历史书,很多都是经过了大量『编撰』的。
比如辫子朝,就专业『编撰』明史三百年,然后有意思的是,帮着『编撰』的可是号称铁骨铮铮的纪晓岚,这简直和满门忠烈的和大人有点意思哈……
所以,当斐潜第一次看到那些没有经过多少『删减屏蔽』,也没有经过孔子的徒子徒孙去『编撰』的书籍的时候,内心当中就有什么被触动了。
知识和真相,不应该是被少数人挟持着,然后用来蒙蔽大多数的普通百姓。
汉代是这条历史河流的一个重要源头。
为什么不从这个源头上就开始正经正解,正视历史呢?
不去屏蔽,不去删减,将所有的一切留给华夏的后人,后人才能有更多的智慧,更远大的目光,而不是被那些虚假所蒙蔽,所沉沦。
『仲康。』斐潜呼唤道。
许褚应答,『臣在。』
斐潜沉默了一会儿,『仲康,要上阵了。你可准备好了?』
许褚昂然而道,『臣已经准备好了!』
斐潜点了点头,过了片刻忽然问道,『那么……仲康,何为真假?』
许褚愣了一下,便是说道:『夫真者,乃天下之至理也;假者,类天下之妄言也。真者,如日月之明,不可掩蔽;假者,如浮云之影,难以依托。真者,如金石之坚,不可摧毁;假者,如露水之彩,转瞬破灭。』
斐潜点头说道:『这是表象。』
『表象?』许褚愣了一下。
斐潜没回答,而是转身上马,『走,去火炮营地看看去。』
在平阳城西,有一片专门划分出来的区域,修建了土石的寨墙,还有岗哨矗立,戒备森严。
这里就是临时存放火炮,以及相关器物的地方。
斐潜很快就进了营寨。
火炮被陈列在营寨之中的棚子下面,用油毡盖着。
这些火炮,有一半是从晋阳拉回来的。
斐潜上前,掀开覆盖在火炮上的毡毯,抚摸着火炮的身躯,感受在冰凉之下蕴藏的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