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走着走着,眼珠子不由得瞄到了中央主道上了。
中央主道,除了传令兵和驿卒等特殊人员之外,一般人是不能走的,有权利走主道的,便只有皇亲国戚地方大员,还有征西将军本身。
上一次见到征西仪仗是什么时候?
似乎是征西将军斐潜得子庆典的时候,那旌旗遍布的场面,那些彪悍无比的骑兵再加上装备齐全的甲胄,给司马懿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走这走着,司马徽忽然察觉到了些平阳城特别的不同。
干净。
邺城虽然也很大,甚至主道比其这个平阳北大街都要宽上一半,但是当人在街道两边走得时候,总是能够闻到一些若有若无的屎尿味道,而在平阳这里,在街道上有麦饼的气味,有酒水的醇味,也有烤肉的香味,还有人马的汗味什么的,却没有屎尿味。
要知道在邺城住宿的时候,各家各店每天清晨第一件事,便是要打扫自家店铺门前的地面,不是因为这些店家都爱卫生什么的,而是因为一夜过去,总有些不雅之物遗留在街道门角,然后沾染得一路都是……
若是再学宫之中,卫生再好,司马懿也不会奇怪,但这是在城中,往来的不是莘莘学子,而是平头百姓,这是怎样做到的?
仓禀足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
有意思。
另外一点,乞丐。
走了这么久,包括前几次匆匆而过,司马懿都没有见到街道的阴暗之处有乞丐的出现。
司马懿偶尔也跟叔父司马徽谈论过一些关于流民,关于乞丐的问题,也曾经以为邺城已经算是很好的城市了,但是实际上在邺城,同样也是随处可见乞丐成群结队的在游走,就连官府似乎都懒得收整这些乞丐。
插标买首,卖儿卖女的现象,司马懿也是常常在其他地方能够见到。当然,对于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来说,将孩子卖进一个富户家中,为奴为婢,虽然失去了自由,但是多少也不虞温饱,若是有个好主人,倒也算是运气不错。
当然,也有那些运气不好的。
反正这样的行为,总是一再的出现,尤其是遇到灾年。
年景好一点,收成多一些的时候,这样的情形就少一点,但总是有一些。若年景不好,例如每几年就一次大河泛滥或是其余什么的天灾人祸,又或是像是冀州和幽州之间的连续几场混战,这些乞丐就多了。
还有连乞丐都不如的流民。
乞丐多少还能混进城,在旁人的屋檐桥下寻一个安身的地方,流民则是连一个安身之所都没有。
每到流民众多的时候,就连司马懿老家温县也不例外,城里总会紧张一段时间,让守城兵卒严守城门,不许流民入城。这个时候县令往往都会召集了城中大户进行商议,但是实际上都是讨要钱粮,然后多少给一些,打发这些流民前往其他地方去……
若是遇到像现在这样的冬日,城中城外总有不少人在半夜会活活冻死。司马懿见过被活活冻死的人,那些人全身都僵硬无比,但是脸上却会挂着一种非常奇怪的笑容,让人看见了心中便有些发寒。
然而平阳城却没有见到流民,就连乞丐也都没有。
在这里,似乎只要有气力,肯干活,终究不会被饿死……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来来往往的这些平头百姓脸上,都带着一丝笑意。
这种笑容,并不是被冻死的那种令人心寒的笑,而似乎从内心当中洋溢出来的一丝幸福的笑意。
幸福往往来自于不幸福,繁华也总是来源于对比,对于见识过冀州几个大城,也一路走来看过不少兵卒将校的司马徽来说,在平阳这里,所见到的,或许并不如邺城那么的繁华,或许也没有太原那么的古朴,但是这里似乎是最为自然的,轻松的笑容似乎挂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不管是兵卒还是百姓。
普通人,总是最容易满足的人,能够收获温饱,便能够笑逐颜开。
司马懿也曾经听自己的父亲,还有叔父谈起一些当年的什么好年景,好时光的话语,也有说到在西羌尚未叛乱之前,汉灵帝尚未完全昏庸,十常侍还不是那么贪婪的时候,似乎那些岁月也能算是歌舞升平,国泰民安,但是伴随着西羌再次的叛乱,伴随着几乎席卷全国的黄巾之乱,这样幸福的笑意便渐渐的消失了,不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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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才没有什么要挽救大汉朝,要保护全汉人的什么建立千秋功业的想法,也没有像是普通士族子弟在他这个年龄总是有些难以理喻的热血理念。在司马懿的观念里,只能活几十年的,却非要想个几百年上千年的事业来,真心是幼稚之极。
虽然司马懿现在旁人眼中,也未必脱离了幼稚的区间,但是并不妨碍司马懿觉得旁人幼稚。
有吃,有喝,有玩的,好好过这一生,就可以了。
是不是很浅薄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