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厉九川走向殿门,大门无风自动,悄然打开。
外面的台阶之下站着两排紧张的麒麟卫,一尊通体晶莹的龙首马身骨架立在殿门旁。
这就是整个西金虎都用来护卫帝子的力量。
换了任何一个黄天帝子,都得骂西金缺德,起码有一半多的战力都是中土提供的。
可言乐不一样,他表面看起来恭顺温良,是个德才皆备的好帝子。实际在大乐长大的经历一直在影响他,上水渡的传承者们始终视人命如草芥,也丝毫没有君王守护众生的理念,有的只是豢养和掌控,以及绝对的尊卑。
他一度失去生存的意义,不知“活”为何物。在皇宫,在中土,在麒麟台,他被教授得最多的就是服从天上之帝,等待和遵循祂的旨意。
可现在,帝,就在自己眼前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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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乐望着那道锐利的白色身影,管他呢,反正这世界就是这样混乱,这样没道理,无论做什么都有可能是错的,也有可能是对的。
我只不过是个屈服在帝之下的懦夫,也没有要守护的臣民。
言乐缓缓越过厉九川,走到台阶尽头环视四周,到处都是从上水渡赶来争夺帝种的传承者。
即使帝种的力量远超寻常,但总有人妄想甚至图谋一个机会。
他不知道厉九川为什么要将守卫西金的力量都分散出去,但他明白自己并非是被利用,他对厉九川来说只是个意外。
这个人就是有如此自信,对旁人难以接受的局面都不放在眼里。哪怕今日没有黄天帝子在,他相信这人也不会改变决定。
他总是固执地往前,往前……把自己远远甩在后面。
厉九川轻抚手边【龙首马身】的玉色长角,“门都架起来了吗?”
“殿下,都准备好了。”
度长青的声音从虚空中传出,骨架眼窝的位置汇聚出两团光,在他面前投出一片景象。
只见西金辽阔大地的边缘突兀立起六座巨大的“金门”,说是门,其实就是地面横拦着六道金属厚槽,宽大如瀑如幕的金光从中间的槽缝升起,如门一般挡住边境关隘。
外面各个角落,或远或近聚集着数不清的传承者。
此乃【帝江门】,本是喜好歌舞的帝江传承诞生的神通,但西金一些能工巧匠将之加持在能困人的神兵上,便有了既能困住生灵,又能看见里面发生的景象的神奇器物。
而西金珍藏的这六道门,借助了【虎都】帝威,帝种之下,有进无出,堪称征伐绝器,已经近千载未曾使用过了。
厉九川满意地颔首,“善,我说放的时候,你就放一批传承者进来,和现在的数量差不多就停。”
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在吩咐仆从放多少洗澡水。
“是。”
“嗯,言乐。”厉九川冲茫然的黄天帝子招手,“待会就看你表演了。”
看见言乐迷茫的表情,厉九川脑海里闪过千思万绪,最后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原本冰冷锋锐的气质顿时有些化开。
“这可是真正的帝子战,他们都等着呢。”
这也是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白帝子转身回到宫殿,在踏入门扉的瞬间消失不见。
……
寓七三静悄悄地站在飞檐的阴影里。
得益于虎都工匠的骄傲,他们把君王的殿宇都建造得格外宽阔恢宏,像这样能够躲藏的角落数不胜数。
当然,若非白帝子遣散了所有护卫的力量,他也不可能如此轻松地进来。
寓的传承虽然是标准的金德,但他是靠斗场尸体“捡”来的,侥幸大难不死还得了份传承后,他的人生就一路高走。
不仅拿下一帮小弟开了自己的斗场,还成就了体兵,甚至离刃兵也就一步之遥。
他总认为那些看似高高在上的人物只不过是运气比自己更好,只要机缘足够,帝君,也当得一当。
凭借【寓】的特性,他把自己的气息隐藏得极为不起眼,真的就像一只藏在屋子角落的老鼠。
这也是他得意的地方,传承种终究只是野兽一类的东西罢了,生来就有各种各样的本性,只要依着它们来,自然就能修成神通。
不像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自诩“正统”的传承者们,口口声声说要保持什么人性,非得跟传承种逆着来,呵,能修成什么大道!
只要能捡到帝种的漏,自己早晚……胡思乱想到这,寓七三突然发觉围着脸的面巾微微有些飘动。
他下意识伸手轻轻往回拉了一下。
不是说这东西有什么用,而是【寓】就喜欢这样,戴着它觉得舒服,有种偷偷摸摸的窃喜感。
然而直到此时,他才惊恐地察觉问题所在。
吹动面巾的风,正是从他后颈处过来的。
“你在看什么。”
幽灵似的声音悄悄地道,它不是疑问,而是平静地质问。
充满了透入骨髓的酷寒。
寓七三张了张嘴,半晌后才看见自己飞速皱缩干瘪的皮肉,直到化为飞灰,他都不曾看见自己的敌人。
准确的说,他曾经看见过一眼,就在那宫殿的台阶上,站在黄天帝子身后的锐利苍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