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理。”年轻公子点了点头,似乎对于女相师之言颇为受用。但见他目光一转,又岔开了话头问道:“那姑娘可否为在下于姻缘一事解惑?”
听到这年轻公子之问,看客们都觉得有好戏看了,谁还听不出来这位公子哪里是要问自己的姻缘?明明就是刻意捉弄这位女子。
这下子轮到女相师哑然了,但见她静默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且惶且忧地顾盼四周,不知在寻觅些什么。
虽然看不清女相师的全貌,但从她举手投足之间也能看出来窘迫之情,年轻公子脸上的笑容更甚,正欲再开口调侃一番,却被人群中一道刺耳的声音打断:“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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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出自诗歌总集《诗经》之中,其名为《相鼠》。这首诗语言辛辣刻薄,讽刺意味非比寻常,本意是批判当权者无礼仪节制,用在这里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再加上吟诗之人那语调阴阳怪气,更是如同指着年轻公子的鼻子、手指戳到他的脸上骂人了。
“你什么意思?”这年轻公子的儒雅一扫而空,双目怒视那吟诗讽刺之人,恨不得用目光就将其碾碎。
“我什么意思?你有脸问我啊?”那吟诗之人自人群中缓缓走出,其他人乐得看笑话纷纷为他让出一条道路来,霎时人群如劈波斩浪一般分开,只余下这狂人一枝独秀。“既然你厚颜无耻地发问了,那我不妨就正气凛然地回答你……”
“你一个大男人,调侃人家女子,这不是占人家便宜啊?你懂不懂男女之别、还有没有礼义廉耻啊?”这吟诗之人嘴皮子好生厉害,只言片语就搬动道德大山压在了对方头上。
“这位姑娘是位相面师,为人测算姻缘也算她本职之内,我如此问有何不可?”饶是怒极,这公子却也没失了风度——他也是个精似鬼的人,不说他出身天璜贵胄,不能屈尊降贵和人当街对骂,而且就算骂他也知道自己没那么多词儿,于是便以冷静的态度待之,为自己在诸人心中博取一些印象分。
“呵呵……有句话叫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吟诗人又开口了,一开口就是金句:“姻缘这事儿我的意见是你怎么不回家问你妈呢?顺便让她老人家教教你什么叫做男女有别。”
听闻这吟诗人的唾骂,旁观者们都不禁为之汗颜——你说这公子调侃人家小姑娘寡廉鲜耻,那你这泼妇一般的骂街就有礼仪了?不过大家都是市井草民,最喜欢的就是看热闹,所有人都抱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想看看这俩人到底谁胜谁负。
想必看到这儿,众位看官也能猜出来这不速之客是谁了——当今世上能言善辩之人甚多,如此口不择言的却只有本书的天字一号男主角贺难一人而已。
“你……给我等着!”这年轻公子也看出来了对方压根就不是来讲理的,就是来骂自己的,只得撂下一句不是那么有杀伤力的狠话,然后拂袖而去。
没想到贺难最后还来了一招釜底抽薪,他昂着脖子大喊道:“哎!你看相的钱还没给人家姑娘呢!”
听闻贺难此言,那年轻公子的背影顿时震了一震——但是他又怎能好意思折返回来再受对方的一番冷嘲热讽?那他非得陷入疯癫不可,便只能咬牙切齿大步离去,心道这位姑娘咱们山水有相逢,这看相的钱来日再补上吧。
“姑娘,你可是看走眼了啊……”贺难贱兮兮地凑到女相师面前,“这人哪里是什么公子,连个看相的钱都付不起。”
“喏,我给你补上。”说罢,贺难便从袖中掏出来一锭纹银,交到了女相师的手中。
这女相师倒也不跟他客气,伸手就接了过来,不过嘴上还是悻悻然道:“小女子……谢过公子解围了。”
“先不说别的,在下也曾粗略学习过一些相人之术,可否与姑娘讨教一番?“贺难打断了女相师之言。
女相师闻言摇了摇头:“家师传授我相术时曾言道有三不相——恩人不相、亲人不相、同行不相……就算公子不是小女子的同行,也算是半个恩人了,所以还请公子恕小女子无礼了。”
贺难闻言倒也并未为难对方,只是拱手一敬,大笑而去。
今日开了第一张就闹出来这么大的风波,众人对这女相师的评价更是水涨船高,纷纷解囊,只求这女子一观。